上午的最後一堂课是历史,难得能让全班集中精神的课,因为台上的老师是杨井泽,他们的班导。
长相果然是天生优势呢,杨井泽正统整他们高中三年学到的知识,时不时穿插一些幽默的话语拉回学生的精神,笑起来只有二十八岁的脸多多少少拉近了师生的距离。
但是她仍然提不起精神上课,右手转着笔,讲义上做着各种萤光笔记,内容早已背的滚瓜烂熟,习惯独自学习的她其实完全不想来学校。
但是比起一直待在家里,她更宁愿在学校被人群围绕,即便她害怕与人相处。
家什麽的,或许早就没有了吧?
还是一开始就没有?
右手顿了一下,原子笔因为失去平衡掉在桌上,发出啪搭的碰撞声,被全班的笑声掩盖,轻轻地叹了口气,撑着下巴将头歪向一边,打算小盹一会时,坐在前方林心慈却突然丢了一个纸条在她桌上,吓了她一跳。
眨了眨眼,似乎想起自己间接促成了什麽事,话说回来,第二节和第三节下课都没有看见林心慈和刘雅欣他们呢。
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其实她还挺期待的,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性格未免太恶劣了,居然把在旁看戏当成兴趣之一。
而且还是帮忙搧风点火的家伙,更糟糕了。
手指轻巧的打开纸条,里面的内容倒没有特别让人惊讶,这让她小小的失望了一下,几秒钟後又开始厌恶起有这样想法的自己。
每天都会重复个几遍的恶性循环却还是让她难以习惯,今天已经有太多事情超出她可掌握的范围,没有其他空间能重播自我厌恶了,努力将平日的焦躁感甩开,尽可能地将注意力集中在纸条内容上。
「周月雯那群三八真的很过分欸,居然来警告我不准说张游君他们的坏话,我……」
叭啦叭啦省略一大长串抱怨,这其实真的很无聊,她永远搞不懂为什麽人与人之间一定要争锋相对,喜好不同就不同,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啊。
好讨厌,为什麽麻烦事总是会接踵而来,她最讨厌麻烦事了。
平时在温柔的人,也是有不可侵犯的领域,脾气再好,也不可能一直处处退让。
烦躁的皱了皱眉,嘴角的弧度被抚平,用蓝色原子笔在纸张下方潦草的写了几行话,顺手往前丢到林心慈桌上。
「我并不打算站你这边,因为我并不讨厌张游君和周月雯。」
这是比较符合「好朋友」的迂回说法,如果可以她其实是想写「你真是烦人又讨厌,这种事自己看着办吧」这样,毫不意外看见林心慈僵住的背影,趁着老师面对黑板的同时向後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是什麽意思?」
她身边的人总是会自顾自将她当成朋友,却从来没有想过朋友这种身分应该是互相的,而非仅凭一个人的判断。
这眼神她看过太多次,每每到他们越过底线时,她就会切断他们之间的关系,而底线通常就是张游君,或者给她增添过量的麻烦事。
林心慈两者都已经越界,完全不可能让她对此犹豫了。
「字面上的意思,我不会帮你的。」
声音很轻,如同平常一样细腻温暖的声调,林心慈却能清楚听见李情羽内心满不在乎的真实情绪,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李情羽如此直白的拒绝,不带一丝犹豫。
无论之前她提出什麽要求,李情羽都微笑着答应,有时候会露出苦恼的表情,真的不行只是委婉拒绝,然後在下次补偿她,从来不曾听见她说「不」,强硬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
「老师要转过来了,快点坐好不然会被发现喔。」
打断林心慈要说的话,看着眼前少女睁大眼睛瞪了她几秒,最後还是一脸怒意的转了回去。
对此她感到万分庆幸,如果被班导点到名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回应,重新撑起下巴,无名指根小指掩盖住嘴角逐渐扯成一条线的嘴角,虽然先将林心慈打发走了,但後续却会比现在更麻烦,这让她心情好不上来。
好在对方应该会几天不跟她说话,这倒是给了她一些喘息的时间。
啊,还有周月雯的告白要处理,看来是真的不能休息了。
迅速向右方瞥了一眼後立刻收回,张游君像其他人一样看着前方,但她知道他根本什麽也没有听进去,满脑子只有困惑和其他负面情绪。
有人说被爱是幸福的,爱上人反而是吃亏,这句话对他们俩而言并不受用。
他们渴望的是像一般人一样能够去爱人,对於或许永远做不到这点的他们来说,被爱反而成了一种负担,甚至是种惩罚。
失去爱人的权利也就不该有被爱的资格。
这个认知总是会让她眼睛发酸。
从书包里拿出便利贴,用笔写下工整的字体,笔尖在最後一个字上停顿了几秒,墨水在白色便条纸上晕开一个黑色的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在下方多写了几个字。
她说过了,她最重要的是同伴,既然犯的错误难以挽回,她就更该去做些什麽弥补,光後悔是没有办法守护好她的同伴的。
「当你认为你需要我时,我们在老地方见。
还有,对不起。」
折成正方形丢了过去,在心中轻声叹息,双手交叠後趴在桌上,将灼热且疑惑的视线抛在脑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