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疾步在大街上,心中甚是恼怒。
气他,也气自己。
气他那看透心墙,眼神的逼近;更气自己那,压抑不住的情绪。
我面无表情地坐在展场附近的公园秋千上。
「我到底在干嘛啊?」无力的拉扯着两侧的链条,我张口问自己,也问公园里欣欣向荣的一切。
遇到问题就只会逃避,要像我这麽没用也有点难度吧。呵,难怪会成为那群人的笑柄……
我垂下眼,盯着黑色的橡胶地板。不敢闭上,怕眼泪积聚,待张眼後,滑落。
答案是什麽?
摇着头。
我不知道。也找不到。
更找不到自己。
我轻轻把头靠在秋千旁侧的铁链上,静静地,看着一切。
想用入眼的画面,推开重重思绪。
午後时分,阳光温和的洒落至每个角落,公园里热闹着、欢笑着。
几位老人家坐在树荫下闲聊,另有三两个坐在桌前对弈,久经人事的面容却不减他们在布棋成功後,依旧纯朴的笑容;几个孩子溜了溜滑梯,便跑到沙坑里玩起扮家家酒,汗後湿黏的脸颊轻易地覆满了沙子,灰扑扑的脸下,却是不输阳光的炫目;几位年轻妈妈则是坐在长椅上天南地北的聊着,无事逃得过她们的利嘴。
我带着淡笑和些许排斥看着这样和谐的画面。松开紧握铁链的手,掌心向上,手成碗状,小心翼翼地捧着阳光,像是在保护什麽易碎品似的。
或许,也是间接地想保护这样美好的氛围。
那日的阳光也是这般柔和。
四月初的阳光洒在手臂上,带点微温,暖暖的,很舒服。
四月三号。
我通常不会特别记得日期的。毕竟事情不断的重复发生,又有什麽好值得记住的呢?发生的日期?还不简单?不过就是,每一天嘛。我苦笑。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是故意在那一天让情绪溃堤的。我偏着头,失神地看着沙坑里的孩子们。
他们笑得好快乐、玩得好开心,笑容在他们脸上是多麽的真实、自然,而我们在笑颜背後却还要背负着伤。
那天最後一堂课,从台上班导一张一闭的嘴中得知这天是你的生日,得知原本这堂课的气氛会是多麽轻松愉快,那时的我只是惊讶了下,但满腔愤怒还在,又怎会容下歉疚和後悔呢?
老师说那天是你的生日,原本要让大家轻轻松松吃蛋糕看电影,还说了些什麽我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你们最後还是快快乐乐地照着计划走,应该是快快乐乐对吧?我真的不记得了。
不知是真的什麽都没听见,还是都遗忘了。
只记得自己压下了打翻蛋糕的冲动,并叫人拿走,独自坐在位子上。
大概是在品尝怒气的滋味吧,参杂着泪水的怒气可是新鲜呢。真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是勇敢?是懦弱?
一愣,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我脑中。
其实,静下心来想想,自己真的是在愧疚吗?
你不过就是我所引领小团体中的小角色。而我们也只是一小群正义感过剩,讨厌男生幼稚行为,而把自己推入火坑的蠢蛋。而没团体的你,也只是被「救」过来而已。
有没有可能我念念不忘的,不是破坏了你的生日,而是自己作为一个不合格的领导者
答案是什麽?然而事隔已久,如今都已无从得知了。
但如果时间倒转,那时的我,知道了那天是什麽日子,又能咽下那股怒气吗?
我闭上眼睛,让肌肤上相似的温度把我拉回了过往。
***
向来是运动健将的我,一股脑的往外冲,即使你们在後面拼命追着,能捕捉到的也只是那小小一抹身影。
够了没有够了没有够了没有!人多了不起喔!我只是满腔怒意地在心中嘶吼,愤怒混杂着不甘,搅和的情绪在心里恣意冲撞,泪水生疼的掉落。
身後的脚步声不断。
我就这样跑到了附近的公园,胸口因为哭泣和奔跑而剧烈起伏。
看着空无一人的公园,紧绷的心一松,什麽都不顾,我放掉了全身的重量,直接坐在公园的砖地上,闷声痛哭。
我什麽都没有做!难道只是捡个球也活该被骂吗?忆起方才的事,眼泪掉得更凶。
明明就只是一堂好好的体育课,愉快的打球,要不是那颗该死乱滚的破球,要不是那些该死幼稚的男生!早知道就不要去捡那颗破球了,就让它滚得远远的,滚去死!
全世界都只会告诉我们「忍一忍就过去了」、「他们就是幼稚不要去理他们」、「他们爱讲就让他们讲啊!有什麽好生气的?」
就这样,用言语推开了一切。而我们,还站在原地,而声音,依旧传入耳。
我绷着肌肉微微颤抖,阳光温顺地贴在肌肤上,淡淡的暖意像是在安抚我。我用手圈住暴露在外的臂膀,想阻档虚伪的温度,然当冰冷的手心贴上双臂,却冻的我想转而抓住温暖。
即使,那温度一闪即逝。
用意念逼迫着自己,我倔降地站起来,抹了抹持续滴落得眼泪,吸吸鼻子,开始往回走。才刚走出公园就看见他们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我侧身看了公园一眼,阳光洒落,宛若镁光灯聚焦於自己方才所在之处。
回过头面对他们,我骄傲地对他们扬起笑,从容的用笑容回应他们的担心。
「走吧。」我笑说。
原来我这麽早就做好了那顶面具。
***
那会儿是公园的冷清对比我心中澎湃的愤努,这会儿冰寒的倒是我的心了。不知道「风水轮流转」这词能不能用在这儿?我自嘲地笑道。
我收回伸出的左手,再度抓紧身侧的链条,身子也轻轻地靠向左侧。右手自然地握住,原本温暖的掌心瞬间变的黯淡无光。
看到没有,就像这样,它永远都照不进去。
「啪!」的一个响声打破了公园里的祥和,一名打扮精致的女孩,抚着右手。再看向她身前男子肿胀的侧脸,一切不言而喻。
女孩的眼眶泛红,泪水几欲夺眶,那名男子却只是讥讽的看着她,像是把一切都当作游戏般,冷眼相待。
冷眼相待。
「你到底把我们之间的感情当作什麽?」从女孩的嘶吼声彷佛能听见心的碎裂声。眼泪一滴又一滴的滑落她的脸颊。
男子却只是冷静而小声地说:「谁知道……或许是垃圾吧……呵呵……」顺着风和男子的唇形,我好似听到了这些。风模糊了话语,却不减话中的讥讽。冷笑中的淡漠更是明显。
无视四周的眼光,女孩只是狼狈地流着泪,或咒骂,或挽留。
男子却只是转身,离开。留下无情的背影。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最终要面临的是分散,那我宁可一开始就不要拥有。这是我对这段感情的注解。
一阵凉风吹过,发丝随风扬起。那女孩,她偏过了头,对上了我的视线,脆弱、难堪、尴尬和,渴望。她的眼神赤裸的展现在我眼前。看着她,彷佛瞧见自己落单的背影。
或许我比她还狼狈吧。
我的手微微颤抖。
『不要!你难道忘了多管闲事的结果吗?』
『尝了这麽多年的漠视,你学到得就这麽点皮毛?你怎麽就是学不乖?』
「我、我没有,我只是……」我张口用细微的声音反驳自己。
「你没事吧?」雨若在女孩身旁蹲了下来,朝她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强烈的窒息感正在体内侵蚀。
女孩抬起头愣愣地望着雨若,眼中闪过一瞬惊慌失措,过了几秒,她向前扑了过去,抱着雨若狠狠地哭着。
雨若索性坐在地上,有些僵硬地轻拍她的背:「乖,没事了。」
胸前地人儿却反而哭得更加用力。
「哭完就没事了。」雨若只是维持着同样的动作,一再重复同样的话语,安抚着眼前的泪人儿。口中说出的,尽是连自己都不会信的鬼话。
胸口好疼,被她扑得生疼。很疼,真的很疼。
会不会是瘀青了?好像有什麽东西堵在那儿。是血吧,除了血还能是什麽?没事的,瘀血罢了,过两天就消了。
我一遍又一遍地催眠自己,
胸前的衣物逐渐被她的泪水浸湿。感受着那股湿润,我不解地蹙起眉头。
一个人哪来这麽多泪可流?
虽是这麽想,我却没有半点推开她的想法。
她哭了很久,久到我全身都僵硬了。吸着鼻子,脸上精致的妆容花成一片,看起来惨不忍睹。我把她拉到公园旁的厕所,替她擦了擦眼泪,并卸了妆。
她木然地看着我动作,除了擦了又落的泪水,再无其他。
我看着一再被浸湿的面纸,无奈道:「再怎麽痛,最终总要站起来。」语毕,我愣住了。
我们总像智者一样劝慰别人,却像傻子一样折磨自己。
她听了却是「哇」的一声又哭了,「我这麽爱他,他怎麽可以……」
我有些错愕的看着再度崩溃的她,无奈之余却也同时羡慕着她的勇敢。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就这样放纵自己的情绪。
想放声痛哭便放声的勇气,我始终没有。除了鼻头酸至心底的酸涩感,除了胸口挥之不去的窒息感。
唯独少了那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