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冰封羽毛 — €第四十五根

正文 冰封羽毛 — €第四十五根

我在原地坐了很久,巷外的人来车往,而我像是被下了禁令一般,久久停留於原处。

纸卷上暗色的圆点晕散而开,越发脆弱了韶光。

数不清这文字曾经逼出了自己多少泪珠,浸透了多少盐渍。

铅笔的字迹淡出,字句却仍是霸道有利。

嘻笑打闹,到底被自己推阻了多少?

哭笑走向未来?

我仰头望向天空,挡不住,嚣张的情绪。

别傻了,你难道没看到记忆在我身上缠绕了多少吗?你瞧见我落在你身後几许吗?

别说更长久的以後,我连面前的将来都伸不出手。

恐惧加身,紧抓回忆,两者相缠,早已分不出是谁紧缠谁?谁不愿放手?

我又要如何走出?

没有人想永远陷在过往,谁何尝不想走出自己的梦魇?

却也无人教谁如何走出。

他们总是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以为自己可以帮助,误认我们得以掌控。

事情早已脱序。

你说你相信我的选择,然而我不相信你,更不相信自己。

我不相信那双伸长了,预备抓住自己的手,我不相信那双手会收紧,给予力量。

更明白自己是不可信任的。

她是失控。

所以别再逼迫我们收拢自己。

泪已失序。

阻挡他人的关心,将自己和利刃关在一块。

不为什麽,只是一刀一刀总会麻痹。

但不愿失控伤害了谁。

你,我。

我说过,我才是该道歉的那个人。

为了恐惧,为了自保,我用更决绝的方式推开所有。

无数的道歉传入耳中,流泪、被迫、不情愿、不在意,不容喘息地,一一涌入。

逼出了眼泪。

一直、一直都是我在听你们道歉,听得厌烦,听得麻木,却什麽都没有改变。

只是自己不愿意放过自己。

那个我无法控制的自己。

所以别再道歉了好吗?

我自私地恳求,别再为我的自私道歉。

『我会支持。』

「我恨这样的自己,什麽都做不好,什麽都做不到,努力了半天,只换到他人的嘲笑。」

无声。

而後,却是顺着交给我的东西,送到了我手中。

信任与支持短暂地填补了幽空,乘着一瞬勇敢。

「你知道吗?我曾经想死。」我故作轻松,轻描淡写道。

刻意将事情描摹为过去式,右手不自觉握上了左手腕。

以为自己掌握了勇气,却是在剖明自己的刹那,退缩。

彻底地逃跑了。

本就逐渐淡出人群的自己,轻易地匿迹了。

曾被无声抛下的自己,因为畏惧,做了同等恶劣的事。

我头一次明白,原来转身远比留在原地承受容易多了。

不再有那麽多问不完、走不出的为什麽。

可怕的是,悔恨了多少挺身而出,多少为自己发声,却从未为圮绝感到错误。

我远比自己所望得自私多了。

泪珠精准落地在那份支持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直以来的倔强,说不出口的道歉?

我到底在坚持什麽?什麽不值钱的面子?

你的掏心掏肺,我的自我中心。

用力甩开你的手,怨愤你放任,使我沉沦。

是我自私地推开你们,却又替自己找了无数冠冕而堂皇的藉口。

「胆小鬼。」

扼住了我的喉头,我彷佛又看见那绝对冰冷的眼神。

「梁老爹。」

充满恶意的眼神,轻蔑地睨着我,毫无温度。

我痛恨,不论是哪一个称号。无法反驳;无力遏止。

我痛恨无用的自己。

「不过是骂几句而已,又不是什麽?」

「大家都骂你,那就是你自己该检讨啊⋯⋯」

我下意识地将自己缩得更小,脑中一片混沌,我的错,你的错,你们的错,混乱,空无。

我看着手上的纸卷,撕裂。

***

下了车,已是入夜,街道仍是喧闹。

人群熙攘,我拖着脚步混入吵杂,隐蔽。

躲入一个自己排斥的环境。

没有想像中的心神不宁,昂首,我走在人群中,看来与旁人无异。

理智明知无人在看,我仍挺胸昭告着自己的不怯弱。

Andanymanwhomustsay\'Iamtheking\'isnotruekingatall.

(而且任何必须说「我是国王」的人都不是真正的国王)

——冰与火之歌(ASongofIceandFire)

我自嘲地想到,嘴角讽刺的勾起。

人群擦身,我收拢了恐惧,仅剩的,只有淡然。

推挤中,两人擦撞。

「对不起。」二人齐声,而喧哗中,两人的声音转瞬便被吞没,继续向前,事情也如是被抛在身後。

或许这就是我要的,乱无章法。

让它吞噬自己。

我满意地笑了。

发自内心。

「喀!」一片宁静中,金属相碰。

夜已深,我这才回到住处。

推开门,漆黑中,我环顾四周,熟谙的摆设,熟悉了的格局。

我放空了全身,倒在沙发上,脸深深埋入柔软,带来微微的窒塞。

家?住处?

归处?

鼻尖,熟悉的气味。

记忆中的、习惯了的,何处谓归?

哪一个才是家?

轻笑。

又或者,我一直在过着自己向往的流浪。

睡意逐渐袭来,我放空了自己,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我一路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

无视於有些酸涩的肌肉,僵着脸,走进厨房,替自己倒了杯冰水。

我一口饮尽,将杯子重重至於台面。

响声清脆,我长吁了一口气,才重新找回主控。

近半年来最久长的一觉,却非舒适。

我扯住发丝。

被困住,怎麽也逃不出,虚实交错的恶梦。

我又灌下一杯冰水,让沁凉顺着食道,冻住五脏六腑。

看了下时间,尚赶得及。我快速地冲个澡,便匆匆赶去学校。

坐定了位,我才有了踏实感。

其它的,怎麽都好。

我只想让一切回归轨道,装作那些,都未曾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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