棻棻姊出去之後,我呆在钢琴椅上,恍神了好一会儿。
其实,我是在思考关於她刚才说的那些话。
我是在傻什麽?我怎麽会为了吕又培而放弃罗丝?这是离学校最近、租金最实惠的音乐教室,结果我竟然为了一个讨厌我的人,不想继续留在这里?
我想我真的是傻了,琴房的费用都是我自己打工赚来的,不就是为了不让爸有话说?毕竟他给我的生活费颇可观,但我一毛也没用过,除非应急,否则我都是靠自己省吃俭用的在存钱。我有时也觉得自己这样很没有意义,可是如果真的爱一个东西,这样的苦,不算什麽吧。
至少我是真的这麽认为。
我打起精神,不能再被这些事情影响了,今天频频出错,大概也是因为这些烦心的事情。
但,这算什麽?这些事情凭什麽让我心烦意乱?
抱着这样的信念,我再度拾起长笛,重新开始练起。
不知不觉中,已经八点多了,我急忙地把东西收一收,准备回去宿舍。
「喂,曾裸裸,你要回去没?顺便帮我带一份卤味。」我打电话给另个室友,曾裸婷,她朋友家是开小吃店的,几乎每天晚上她都会去那跟她朋友哈拉打屁。
「好喔,你不要每次都练那麽晚啦,吃饭时间都不正常了。」她担心的说。
我真的很想摸摸她的头,「乖啦,反正我也饿不死。」
「这不是饿不死的问题,我记得你胃不好啊......」她说。
「胃不好也没办法,顶多痛一下就过去了嘛,反正人啊,是会习惯痛的。」我一派轻松的回答。
我关上琴房的灯,走到外头去。
「可是......」她还想说些什麽。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麽,胃不好是我没本钱这样玩,但可惜的是,我现在这样,才是现实。你就记得帮我带一份卤味就好,钱我再给你,掰啦。」我挂掉电话。
後头一阵脚步声响起,我想我知道是谁,但我没打算回头。
棻棻姊这时早就走了,她刚才离去时还有来交代我要记得把门关好。
这样一来,还有谁呢?我想,应该也没有其他人了。
那人轻咳一声,「我看你根本是找死。」
话别说那麽难听好吗?但他就是如此,什麽有礼貌,真是可笑。
「我找不找死,跟你什麽关系?」
不是讨厌我吗?管我是死是活?
「不爱自己的人,果然不值得被人爱。」他冷声道。
爱?他用了爱这个字眼。
「我没有需要你来爱我。」我平静的说。
他轻笑一声,「我想也是。而我刚好也没有这个打算。」
「那好,我也没有要听,再见。」然後,我便离开了这个空间。
我觉得不太舒服,为什麽和他讲完话後,竟让我开始觉得有些胃痛?
是没吃晚餐的关系吧!就像曾裸婷想的那样。
可是我一直想到吕又培对我说的那句话,
「不爱自己的人,果然不值得被人爱。」
我很不爱自己吗?我想不是的吧。忠於自我,这难道不是爱自己的一种方式?
爱到底要怎麽定义呢?又该做到怎样的程度了,才会有人真的爱我?
我不懂他想说什麽,也或许他只是想表达他对我的不屑而已,但我却意外地把这句话放进心里头。
不过简简单单一句话,为什麽我活了二十一年,却还是没能搞懂?
是因为我还没长大?还是因为长大,所以才越来越不懂了?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我们无法明白的事情。
「邱倚涵,你今天为什麽看起来要死不活的?」我一进宿舍,蓝亦颜就这麽问我。
观察力能不能别这麽强啊?
「胃痛。」我简单的说。
「胃痛?你怎麽又胃痛了?没按时吃饭?」她紧迫逼人的问。
我懒得解释,「对啦对啦,一练下去不知不觉就八点多了。」而这也是实话。
好闷,我不想说话。
「你喔……」她摇摇头,「真的很不会照顾自己。」
蓝亦颜平常虽然待人都冷冷的,但对於我们这些室友,她却会卸下那样的面具,像我们三个的妈妈一样,很仔细的照顾我们,只不过,习惯嘴硬这件事,她还是没改过来。
好吧,说实在的,我也是个习惯嘴硬的人,所以我说在某方面来看,我和她,其实颇相似的。
只是,我跟她唯一的差别,就是比起来,只要我想,我可以比她更厚脸皮。
「涵~你的卤味。」曾裸婷跑进来,晃着她手上的东西。
我真的觉得很幸运,我的朋友都是很好的人,而且她们也都很照顾我。
可是我肚子真的好痛,卤味的味道让我想吐。
我摇摇手,「等等再吃,我现在胃好痛。」
「你看看。」她一脸自以为是先知的表情看着我,「我就说你会胃痛。」
我没回应。
「欸,你的脸色怎麽这麽惨白?」她的表情突然转为担忧。
「不知道,让我睡一下。」我摀着肚子,昏昏的说。
真的越来越痛,到底是怎麽了?我不觉得没吃晚餐会造成这麽严重的痛觉。
毕竟我也常常晚吃,可是……从来不曾如此。
痛得我椎心刺骨,想要切腹了结的那种痛。
甚至……连呼吸都快要不行。
「邱倚涵、邱倚涵?你怎麽了啦?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话?」曾裸婷摇着我,着急地喊着。
「有……」我虚弱的回。
「你这样不行,来啦,我带你去看医生,我去找舍监!」语毕,我便感受到一阵脚步声远离。
不需要,我不想要看医生,我讨厌和医生打交道!
我想说,可是却喊不出声,我抱着肚子,倒在床上动弹不得。
「你在冒冷汗耶,怎麽那麽夸张?」隐约间,我好像听到有人这麽说,应该是蓝亦颜吧。
然後,我就再也没什麽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