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分针走到整点咔的那声轻响,把汪怡娴给吓得睁开了眼睛。
发觉到刚才那些画面都是梦,她松了口气,却又有股浓浓的失落涌上。
那不是梦,是曾经经历过的事实,是她希望那是梦……
「……怎麽忽然梦到这些啊……」睡意被这麽一耽搁刻散得无影无踪,汪怡娴翻坐起身,撑着下巴回想着依然鲜明的梦里种种,其实她好久没想起这些了,怎麽今天忽然又——
她想得正认真,外头却传来什麽东西落地的声响……汪怡娴整个人一愣,背忽然一阵凉;大半夜的、独自住的她人明明在这儿,那谁在外头!?
咽咽口水压下那份紧张,汪怡娴踮着脚尖轻轻地往门口移动,在临开门前她迟疑了下,还是决定拿起搁在门边的纸拖把,紧紧握着然後悄悄地扭开门——
望过去的客厅空荡荡的,只有很细碎如冰箱、饮水机运转的声响,窗外照入的微弱光线中看不出有他人存在的迹象,而她这简陋得一穷二白的租屋也没什麽可以藏人的空间……
黑暗里,忽然有道幽幽的光,冲着她这方向扫了过来。汪怡娴被狠狠吓了一大跳,吓一是的手往墙面拍,摸索了好一阵才找到电源开关用力按下。
啪哒啪哒,白日光灯管亮起,把屋内照得一片通明。果然是她想多了,根本没有什麽人,空荡荡的一如每日睡前的印象,只除了……
汪怡娴低头看着端坐在堆放纸箱那块地板前的猫咪,也是刚才那道奇怪幽光来的方向。答案揭晓,那似乎是牠的眼睛在黑暗下给人的错觉。
而方才的声响在看到坍方一角的纸箱後,她也明白了。
汪怡娴轻吁了口气,直接就地蹲坐了下来。刚才揪得高高的紧张一夕松开的落差很需要慢慢缓过来,尤其是那点从梦境跟着带出来的失落。
还以为已经可以很习惯了呢,没想到只是一点东西掉落的声音就把自己给吓得掩护全无……还忘记今天家里多了个新成员的事,紧张兮兮的。
小腿忽然痒痒的,她低头看,才发现牠不知道什麽时候跑了过来,改在她身边坐下、蜷成一团,长长的尾巴轻甩了甩,正好碰在她腿上。
「……你刚才吓到我了,还以为外面怎麽了,还好是你……」
看着猫咪背上深浅棕色交杂的斑纹,那种看着软软的毛感很神奇地安抚了她一切的烦躁,人放松了下来她有了想跟猫说话的兴致。
虽然牠不会回应她,可是这种有个伴陪着的感觉,汪怡娴觉得足够了。
鬼使神差地,汪怡娴忽然好想伸手摸摸抱抱牠。而她也的确这麽做了;只是在指尖要碰上那块让自己有些觊觎的背毛以前,牠迅速地蹦开,偏头看了她好一会儿,见她收回了手,才又慢慢吞吞地踱回刚才的位置,重新蜷坐,尾巴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甩。
汪怡娴忽然有点明白了,这接触是牠想接触可以,但是她不行……好吧,起码态度够明白,她可以理解。
然後这大半夜的她不回去睡觉,一人一猫就这麽在房间的门口坐着放空起来。
感觉扫在腿上的尾巴从不成规律的轻甩渐渐形成一种节奏,慢慢把她放空的思绪扯回来。汪怡娴看了看纹丝不动的猫大人那坚毅的背影……是的,不知道为啥看着看着她就想到这麽个形容词,忽然她就又想起今天徐真臻把猫丢给她的时候说的话。
她说牠会乱抓东西,像是沙发包包之类的。可是汪怡娴想了想,从带牠回来,除了一开始因为回来路途闷坏,牠一进门就蹦得不见影,到开了罐头才出现,还有那个扑小强讨罐罐……可是说起来,不都是动物的本能动作吗?她认真觉得这跟乖不乖没多大关系。
但是人家说牠不乖、说丢就丢来了——
「委屈你了。」
她真的是这麽觉得的,但显然有人不那麽觉得……好吧,是有猫。
小腿上被狠狠甩了一下,汪怡娴愣了足足有三秒才回过神来理解到自己这是被猫抽了,低头看凶手,人家依旧是坚毅的背影,一点为非作歹的心虚都没有。
是错觉吗,可能牠只是尾巴甩得太大力……啪!
这回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尾巴砸上,就是想当幻觉都很难,何况猫大人有了後续动作——
从蜷坐的姿态缓缓站起,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後,牠改了另个姿势坐下开始吐舌顺着身上的毛,接着慢吞吞地踱向纸箱堆,汪怡娴看着那其实有些歪斜的箱堆,有点担心会不会下一秒就走山了;就在她的担心发酵开前,牠从箱堆里出来了,嘴上似乎还咬着什麽,落落长一大段。
她定睛瞧了瞧,这才想起来那是什麽。
那是条灰蓝色粗版的羊毛线交叉编织而成的围巾,只是编到了一半就没再动作,拖家带口的连着棒针、线团一块儿被猫大人给叼了出来,通通搁在她腿上。
什麽意思?不具备猫心通功能的汪怡娴呆呆地看着牠的动作,实在不太明白这发展。
猫大人好像也理解了眼前这人类没有慧根的样子,踱了过来叼起毛线团,头一晃、线团咕噜噜地往前滚了一段。
然後猫大人也咕噜噜地上前跟毛线团纠结在一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都不能将我俩分离……
汪怡娴再次看傻了,直到腿上的东西被拖动,木棒针落地的敲响才把她叫回神;而眼前的猫与线团的战争也突然中止,刚才还缠得难分难解的猫大人一秒轻盈的脱出,朝着她走了过来,咬起了落地的围巾半成品来到她前头,同样往她腿上一搁,接着又回去继续跟线团缠绵。
……也许智商不够能求翻译吗?
汪怡娴也不知道为什麽脑海就闪过这麽句话,只是不待她有太多时间细想,随着那头的激烈纠葛,半成品它又啪哒落地。
然後倒回几分钟前的动作再来一次,这回汪怡娴隐约感觉到猫大人牠转身时扫过自己的尾巴蕴含着深意。
可惜慧根还是欠缺,她领略不出来。不过这一次两次下来,倒也不是完全都没搞懂状况的。
起码吧,汪怡娴知道了自己得确保自己腿上这一半不会因为线团那头的动作而脱落,也就是说、她最好伸手按着它。
一直端坐着其实很累,渐渐地从跪姿转成盘腿,再演变成此刻的完全体:拿门框当支撑歪靠着,看猫咪跟毛线打架。
这真的挺催眠的。稍早还在失落感里找不到睡意的汪怡娴渐渐就觉得眼皮好沉、好重……
汪怡娴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麽睡着了,更没想到的是作过的梦还可以倒带再来一次。同样的香气、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物对白——
它却多了条不一样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