０７
南擎已经离开三天了。
顾棠的生活依旧，没有司徒祈在齐远离去时那般醉生梦死，也没有整日以泪洗面。
顶多在繁忙时，看着周围热闹的人群会感到寂寞；顶多在课堂间，一个恍神落掉半节课；顶多在走过熟悉的街道时，眼角微红、眼眶发酸，如此罢了。
三天前送机的场景仍清晰如昨。
那天凌晨，她来到南擎家，按下门铃後忐忑的候在门外，果不其然，开门的南擎很惊讶。
相对无言，然而绅士如南擎在彼此凝视半晌後便退了开让顾棠进屋。
可依旧相对无言。
屋里的摆设如常，除了一贯放在茶几上的书本被收起来了，其他东西仍是在原处，看来是没打算全部带走，就连沙发上的抱枕都搁的好好的。
忽然，一只手闯入她盯着抱枕的视线中，然後抱枕被拿了起来，她微微一愣，目光随着对方的动作移动，只见南擎拿着抱枕进了主卧，片刻，又拖着一个行李箱出来。
看着仍站在玄关的顾棠，南擎淡淡瞥她一眼後又进了主卧。
顾棠一时有些涩赧，处在玄关，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也对，本是自己提的分手，也是自己说了分手後不要做朋友，如今，她却在南擎出国这天前来他的公寓，怎麽想也觉得怪异。
罢了，破罐子破摔，早在她踏出宿舍时便该做好会尴尬的心理准备了，现在自己还有什麽好矫情的？
深吸口气，顾棠抬步进了客厅，然後直奔主卧。
礼貌地敲了敲门，没等多久南擎便开了门。
「那个，你吃早餐了吗？」毕竟现在才早上四点半。
闻言，南擎只是凝视着她不语。
也许是他望着自己的眼神太过冷酷，也许是站在南擎面前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勇气，也许是太过厌恶此刻腆着脸的自己，顾棠双眸蓦地一酸，连忙低下头掩饰瞬间泛红的眼眶。
就这样任由沉默蔓延於彼此之间，然而始终垂首的顾棠却错过了南擎复杂的眼神，以及扶着门把缓缓握紧的手。
「十一点的飞机。」就在顾棠以为两人终究要以沉默作为句点收场时，头顶飘来学长简洁的回答，即使文不对题顾棠依旧能理解他的意思，甚至因尴尬红了双颊。
毕竟按照目前行李收拾的程度，可知南擎已起床整理了一段时间，且看他一身休闲服饰便可知他并未出门买早餐，更甚是自己准备、试问一个准备出国并长期离家的人会在冰箱留存食物吗？
依顾棠对南擎的了解，他一定在好几天前就已经将这最基本的环节处理好了，所以现在这个家一定一点食物都没有。
也因此她不仅红了脸还出了一身冷汗，问了笨蛋似的问题在现下这般如临大敌的情况下简直像是丢盔弃甲赤裸裸地将自己送给敌人宰割了。
然而没有允许自己僵持太久，顾棠抿了抿唇缓和僵硬的双颊，然後抬首望向南擎，「我做了沙拉和三明治，要先吃吗？」
询问脱口而出的瞬间，顾棠觉得心中拉紧的弦终於不再那麽紧绷，好似提出分手後她可以比较坦然的面对学长。
南擎看着矮一颗头只到自己胸前的顾棠，那双在他面前总是流转着各式光芒的杏眸清澈的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很熟悉，就像一个月前他们没有分手，就像昨晚两人才共进晚餐般，然而理智如他在下一刻就否定自身此刻的恍惚，因为他们确实分手了，确实在这一个月中不再见面。
可是是如此熟悉，他试图寻找有何不同，握进门把的手逐渐松开，然而他却没有资格抚上眼前笑得比谁都还难看的女孩的双颊……
「南擎？」
一道声音唤回正失神的自己，有些讶异的扬了扬眉，眼前的女孩好似也察觉出自己的恍神，然而她没有问他也没有解释，只是在他微微颔首後，一同走向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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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餐的过程仍旧沉默。
或许应该说直到他们抵达机场前，交谈不过寥寥数语。
顶多在帮忙学长整理时拿走她遗落在此的东西以及他留给她的笔记时，两人才会有零星交谈。
後来是邵晏熙来载他们去机场的，说实在她到现在都还忘不了邵晏熙看到她的第一表情，简直像是见鬼似的，她都可以从他的表情里猜出他心里在想些什麽。
其实邵晏熙虽自诩纵横情场多年，但看到南擎和前女友还有联系时还是吃了大惊，不过当初从南擎口中得出分手这个消息时也是让他惊得不轻。
毕竟自家兄弟情商低成这样，作为死党心脏得够强才行。
去机场的路上，车上三人皆无言，邵晏熙是懒得开口，南擎和顾棠则是在一个上午的无言後便就习惯这样的安静了。
然而真正到了机场，面对来来去去的旅客，以及随处可见的分别情景，顾棠还是不免红了眼眶，低着头的她因此没注意到前方有人正急匆匆的走过来，直到自己被人拉了一把撞进某人怀里後，才蓦然惊觉差点就撞到人了。
然而她却没有回首观看差点撞上的是何人，而是就着熟悉的怀抱呜咽出声。
南擎自从进入机场後便感觉到了顾棠的心情低落，於是忍不住一直关注着她，也因此可以在她要撞上人时及时拉她一把。
正当他皱着眉准备提醒怀中之人要小心看路时，衬衫一角却被人紧紧跩住，随之而来是很轻很轻的抽泣声。
皱着的眉缓缓展开，南擎扶着顾棠肩膀的手移到她背後，然後像是每一次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看影片时她突然缩进他怀中一般，顺着对方的发一下一下轻抚。
「学长…学长……」顾棠额头抵着南擎的胸膛，下意识的轻蹭，像是迷路的小羊找到妈妈般，舍不得也不愿离去。
「顾棠，我不是不回来了。」看着这样的顾棠，南擎内心隐隐抽疼，抚着背的手也改为轻拍，「知道吗？我不是不回来了。」
下巴抵住对方的头顶，南擎阖了阖眼，他以为他很快就可以不在乎的。没想到一个月的淡忘终究是输给了怀中女孩的泪水。
不知道这样相拥了多久，直到顾棠的抽泣声暂歇，耳边也传来航班通知的广播，两人才缓缓分开。
「南擎。」红着眼抬头瞅着对方。
「恩？」看着她沾在脸上略为凌乱的发丝，南擎伸手将之一一绕到耳後。
「我知道你会回来。」眨了眨酸涩的眼，「但是我不会等你。」
动作微微一顿，南擎缓缓收回手，回她一声不冷不淡的恩。
又是一阵沉默，一旁装透明人的邵晏熙已经有点装不下去了，毕竟已经可以入关了，这两人还杵在这儿不动！
而南擎似是也注意到邵晏熙的奇怪暗示，看着已经低下头去的女孩，再次伸手揉乱对方刚刚才整理好的头发，薄唇微启：
「棠棠，我会回来。」
然後在顾棠回话前转身离去。
直到登机後南擎还是很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不是告别，然而此刻的他却感到万分疲累。
也许是今天过於早起，也许是接下来得面对长途的航程，也许是那被抓皱的衬衫衣角。
揉了揉眉角，看着外面逐渐模糊的城景，南擎戴上眼罩，决定不再多想。
却不知此刻躲在机场厕所的顾棠，哭的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