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当年一样，一点长进都没有。」她故作淡然的说着，内心却净是五味杂陈。紧紧咬住下唇，疼痛感从唇上蔓延而至胸口。
「牟舒瑀。」一个低沉的声音喊着她的名字。
随着声音，牟舒瑀的视线缓缓移向安骐宥，但在接触他的眼的同时，她又下意识地避开视线。
她没有信心可以在被注视之下还装的若无其事。
「你不需要觉得丢脸、也必要觉得自己很糟糕。」像是揣测到她内心的想法，他这麽说着，「我和阿姨，没有人觉得你很丢脸，也没有人觉得你很糟。」
听到他的话，让她觉得好像一切都没那麽糟。
他的言语，总是有让她安心的本事，就好像第一次见面那个时候。
「舒瑀，其实我宁愿你像刚刚那样好好哭过一次。」甘祈拿出放在随身包包的保温瓶，啜了几口润了润乾涩的喉咙，她继续说着，「在我们没见面的这几年，我不知道你一个人独自承受了多少。你不曾联络我，我也不好联络你，我知道就算我联络你，你也不会和我说你的苦。」顿了顿，甘祈放回手上的保温瓶，「若不是打开电视就能看见你的近况，我也不敢安心，而再次见面时，你也总是挂着笑容告诉我你很好，但我看的出来你并不是真的像你说的这麽好，看到你的笑更多了，我反而更担心。」
她这才看敢向俩人，紧闭的双唇欲张开，却又什麽话也吐不出来。
「你表面在笑，可是你的眼睛却像是在告诉我你其实很痛苦，我是过来人，看的很清楚。」甘祈望着她，美丽清澈的瞳孔映照出她无助的表情，眼角闪烁着晶莹，「所以刚刚你哭出来，我反而松了口气。」
心脏一缩，左心房就像被什麽包围住心脏，逐渐填满胸口。
她起身，朝着甘祈走近，她伸出手轻轻的勾勒住她的肩，缓缓地松开手，「谢谢你，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能够遇见甘姨，对她来说，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牟舒瑀弯起唇角，眼泪的滚烫慢慢的从她的眼角落下，落在左胸口的位置，灼热的感觉充斥在胸口。
好温暖。
在黎恩从新竹赶回来後，安骐宥和甘祈也相偕离开。
晚上陆续有人来探访她，一下是剧组的人、一下是公司的人，直到会客时间结束，病房才恢复宁静。
隔日一早，她马上办理好出院手续，独自招了台计程车回住处。
牟舒瑀沉坐在沙发内，面前的透明茶几摆放着的纯白马克杯正冒着热气，她伸出手，将温热的杯子捧在掌心。
眼球转动望向四周，屋内乾净整洁得和以往没有什麽不同，地面上也没有了几日前的呕吐物，她想大抵是那时候被甘姨他们处理掉了。
经历了一场病，她的心境彷佛对一切都变得淡然。
轻啜了口杯中的茶，茶味的青涩充斥舌尖，却没以往苦涩。
放下马克杯，她将腿伸放在沙发上，抱住双腿，闭上双眼，放空自己，周遭宁静的只听得见风扇转动的声音。
寂静的让人无力。
心里就像是缺了个洞，空荡荡的。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深刻的体悟到，她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一直都清楚，她只有一个人。
可是，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麽寂寞。
是因为大病初癒才变得敏感吗……
牟舒瑀苦涩一笑，将头偏躺在手臂上，一手拿着手机，点开屏幕，那望不尽的粉专讯息通知都被她粗略地滑过。尽管讯息里头大多是关心她的回应，但是却仍然无法填补她心里的空洞。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如此。
这些爱，终究是短暂的爱。就如同现在身在演艺圈的她，终有一天会成为世人眼中的昙花一现。
这件事，她其实是明白的。
就像当初的她，短暂的出现在世人眼里又短暂的消逝过後，重新复出的时候，甚至没有人记得她曾经的出现。
她只能一步一步地重新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那个时候，蔡含羽问过她，有没有经历过的类似的事，她回答不记得了。
事实上，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当初她的复出其实并不容易。只拍过几支广告、MV跟演过一部戏的她，并没有比人更多的资历、也没有稳健的後台。
将近半年的沉寂，她放弃了大学入学的机会，专心於工作，再次出现等同是张白纸。
这样的她，当然是不可能被所有人接受的，无论是片场的同事、还是那些躲在背後的人们。
究竟是什麽时候开始打稳基础的，其实她也记不清了，她只知道就算是现在，她踩踏的每一步仍然是步步为营。
也许就是恐惧这些原本放在掌心的沙流逝殆尽，她从来不敢将它们握紧。
握得太紧，失去的时候，会是加倍的疼痛，所以她宁愿让自己不这麽在意。
再次入口，流淌在喉间的茶早已冷却的品嚐不出它的味道。
叮咚──
门铃声响起，牟舒瑀回过神，神情满是疑惑。除了她自己，没有人会来这个地方。
她舒了口气，将茶杯放在桌上，穿上室内拖鞋走向大门，从猫眼内望去，在看见来人时，她心里更是困惑。
他怎麽会来这里？
牟舒瑀迟疑的打开门，望着眼前对她露齿一笑的安骐宥，她不自在的伸手顺了下自己的刘海。
住院这几天她都顶着一张素净的脸，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思及此，她微微垂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不愿自己现在这种模样被他看见。尽管这两天他什麽该看见的、不该见的，都看的一清二楚。
「你为什麽会来？」她後悔自己刚刚没先拿个口罩再开门。
「你一早就自己办了出院，害我们去一去医院就扑了空。你没吃吧？」安骐宥伸出手递了一个保温袋，「阿姨做的，记得吃。」
牟舒瑀怔了怔，伸出手接过保温袋，一股说不上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的视线紧落在手上的袋子，「谢谢……你怎麽上来的？甘姨呢？」
「大门没锁。我没你电话，所以才没先打电话。阿姨她刚刚先去片场了。」他一个个问题仔细的回答。
牟舒瑀沉默的点了点头。
蓦地，安骐宥突然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刘海，她惊愕的抬起头，伸出手防备的护住自己的刘海，「你干麽？」
「你一直低着头我怎麽看的到你的脸？」他勾起唇角，眼带笑意。
心跳顿时漏跳一拍，她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掩盖不住的堂皇显现在脸上，「你可以不要总是说这麽奇怪的话吗？」
「我觉得很正常啊。」他耸了耸肩，面露无辜的样子。
牟舒瑀伸出没拿保温袋的那只手推了下安骐宥的手臂，将他推离自己，语气急促地想打发他离去，「总之，谢谢你特地帮我送来。我晚点会回片场。」
忽然，屋内传来手机的铃声。牟舒瑀回过头，看了下安骐宥，挥了挥手打发他便匆匆的跑回屋内拿起落在沙发上的手机。
望见萤幕来电名称时她愣了一下，电话结束後，牟舒瑀神色复杂──
为什麽会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