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迷霧裡的她 — 《第九幕》枯木逢春(2)

正文 迷霧裡的她 — 《第九幕》枯木逢春(2)

牟舒瑀不悦的扁了扁嘴,低头瞥了眼他脚上的漆皮绅士鞋,不自觉加重语气,「对不起。」

奇怪,明明是他突然出现的。

不知道为什麽,自那天之後,她便很少见到安骐宥,不知刚好是时间错开还是怎样,在拍摄现场她还是会看到他,但都是在快上戏的时候才会看见他出现,拍摄结束後,他立刻又不见人影。

「没诚意。」安骐宥瞥了眼她便迳自走向吧台坐下,熟捻的对着负责人说,「焦糖玛奇朵,奶油多一点。」

什麽态度啊。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觉得自讨没趣,耸了耸肩准备去更衣。

「牟小姐要喝点什麽?」在她旋过身的那刻,负责人忽然张开询问。

牟舒瑀顿下脚步,闻声回过头,正想婉拒,但喉间的乾涩却出卖了她,於是她顺势点了杯无糖冰拿铁。

「坐着啊!」安骐宥见她还站在原地朝着她招了招手。

安骐宥突如其来的呼唤令她微微一怔,迟疑的目光凝视着安骐宥,右脚下意识的往前踏一步,又感到犹豫,才刚跨出的脚又後退,搁在原地显得踌躇不定的样子。

思索了片刻,她还是决定开口婉拒,「不用了,马上就要拍摄了。」

「坐着等吧,反正需要几分钟。」负责人说着,便开始在吧台前忙碌。

牟舒瑀转头望下用餐区的位置,发现工作人员都还在准备、摄影机也还没架设完,估计也不会马上开始。

思考了会後,她才移动脚步,脚步停在空位旁,她下意识地看了下空位旁的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上了空位,但一坐下来便觉得距离近的彷佛能碰到他的手臂,又不甚自在的将椅子往右侧移了点。

「你以为我没发现吗?」

一听,本低着头调整位置的牟舒瑀惊讶的抬起头,安骐宥正眯着眼目光扫射着她,手撑着头一副慵懒的样子。

顿时感到心虚,她立即移开视线,将注意力放在吧台内独自忙碌的负责人,佯装无知的问:「什麽?」

安骐宥将目光扫向她後方的位置,笑了笑,「当我没说。」语音才落下,负责人便将咖啡杯放在她面前。

牟舒瑀诧异的望着眼前的拿铁,正想开口,安骐宥却抢先抗议,「我先点的欸!」

负责人微微一笑,隔着吧台伸出一只手拍在安骐宥的肩上,眨了眨眼,「罗嗦什麽?女士优先你不知道吗?」

见状,牟舒瑀顿时感到一股恶寒。

明明一样灿烂的笑容、一样出自於那张清秀白皙的脸蛋,但是她总觉得,那张笑容背後透露出让人不容抗拒的威严。

果然是腹黑吧?这个负责人。

难怪刚刚他会故意提起那个乌龙。

思及此,牟舒瑀不自觉头皮发麻的抖下身子,只顾着低头道谢。

几分钟後--

「你的,别说我没照顾你。」

闻声,她顺势抬起头,一眼就望见安骐宥眼前的玻璃杯,上层铺满的一大层鲜奶油。见到那片雪白的物体,她忍不住蹙起眉头,光想像那甜腻的味道和热量就让她起鸡皮疙瘩。

「谢啦!」安骐宥的语调轻盈愉悦,一看到饮料上桌,马上迫不及待的吸了好几口,甜腻的滋味滑下喉间,他立刻流露出满足的神情。

「焦糖还加满满奶油……」望见他那满足的神情时,牟舒瑀忍不住开口,语气有藏不住的嫌弃,她丝毫不解这恶心的味道怎麽能让人喜欢。

话还没说完,安骐宥立刻接口,「幸福的滋味。」他面向她,故意闭起眼露出一脸享受的表情。

牟舒瑀微微一怔,心跳顿时又漏跳了一拍,胸口莫名鼓噪着,她立刻撇过头,含住吸管吸了几口拿铁,冰凉感窜入喉中,她迅速的站起身,拿起咖啡杯丢下一句,「我要去换衣服了。」

望着牟舒瑀的身影,安骐宥抿唇一笑,一连吸了好几口杯中甜腻的滋味。

换好制服,牟舒瑀将造型过的直发紮了个马尾,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莞尔一笑。

这是最後一次,在这部戏里面穿制服了,或许她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穿上象徵青涩的制服了。

踏入拍摄预备现场,她微微扬起一抹浅笑,望着站在她眼前的裴育瑾,脑海中流窜的回忆,在导演喊下开始後,便化为乌有。

直到最後一刻,她走出咖啡厅,隔着玻璃窗,她站在窗外,与坐在靠窗位置的他四目相交。

那一瞬,她想起第一次拍戏的时候,他们的距离是相隔一条马路,这次,则是相隔一个玻璃窗。

不知看了多久,她弯起唇角,若有似无的笑容挂在唇上,眼底藏着属於齐妍书的哀伤。

那是场,他不知道的告别。

──再见了。

她无声的说了句道别。

没有犹豫的挪开脚步,转身离去,裙摆随着风飘扬,纯白色的衬衫和百褶裙,就这样消逝在他的视线外。

结束後,牟舒瑀才注意到场外的有一两个女性工作人员正在偷偷拭泪,她忍不住笑出声。

她无奈的望着正帮她补妆的女子,看见那人眼眶含着一层水雾,她忍不住开口损了下,「芯姊,我都没哭了。」

女子睨了她一眼,粉扑拍在脸上的力量也加大,她有些别扭的叨念,「就是那种流不出泪的痛才是最痛,我感应到你情绪不行吗?」

怔了一下,牟舒瑀哑然失笑。

或许吧,流不出泪的痛才是最痛。

牟舒瑀踏入店内的二楼参观区,准备去洗手间换下那身制服的时候,一人唤住了她。

「舒瑀。」

闻声,她回过头一看,是不知何时起蹲坐在角落的裴育瑾。白色的衬衫解开了几颗扣子,露出里头的白色T恤,指尖内夹着一根菸,她疑惑的问:「怎麽了?」

裴育瑾吐了口气,烟雾缓缓上升,他倚靠在身後的墙角,轻笑了声,「明明不是最後一场戏,但我却有种和你告别的感觉。」

牟舒瑀不禁扬起一抹笑,「事实上,刚刚那个场景的确是场分别的戏啊。」和戏内高中时期的他们告别。

「不是指戏,而是感觉。」

眼前的烟雾逐渐消散。

怔愣了下,牟舒瑀的心绪逐渐明朗。她倚靠在对面的墙面,好似当年,俩人一人靠着一面墙。

她轻唤他:「育瑾,」裴育瑾视线落在她身上,沉默地望着她,她说:「你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习惯演戏的我们之间又该怎麽分辨彼此的真心。』你还记得吗?」

那双褐色瞳孔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没有犹豫的轻点了下头。

「很久以後,我才了解你那句话的意思。」

因为他们太相似了,面对彼此总是习惯用演戏来掩饰自己的真心。

裴育瑾牵起唇角,将菸踩熄,直视着她,「你知道我为什麽吻你吗?」

牟舒瑀定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件事,是她唯一没找出答案的问题、也是道无解的习题。

「也许就是因为我们太像了,所以我会被你吸引。但不能再前进一步了,再前进,对我们都是伤害。所以,只能到这里。」他的视线越过她停留在某一处。

她想,这是他唯一一次坦露出他的真心、或是也是最後一次。

无论他们曾经离的再近,但谁都不会跨出最重要的那一步。

「你真的很自私。」牟舒瑀微微勾起唇角,转身踏出了几步後又停下,背着他,她说:「裴育瑾,再见。」

这声再见,是在四年前尚未填上答案的答案格上,唯一的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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