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
叮铃。
叮铃。
......没有人在家,只有窗台边的风铃响着。
阿因向着风铃,喃喃自语。「......奇怪,什麽时候有风铃了?」
忽然,一名脸被长直黑发覆盖着的女人坐在窗台上,不用多表示,阿因已经知道这女人早就死去。女人一下下吹着风铃,一段时间後,他转头凝视阿因,电灯忽明忽暗,喀擦一声,电灯完全熄灭。室温快速降低,阿因下意识拉紧衣服,并望窗台走几步。
「你有话想对我说吗?如果是的话,我会听你说完的,不用急。」
女人拿起风铃,风铃发出类似玻璃碎裂的声音。然後阿因被赶到玄关。阿因知道,女人这是要带他去案发现场了,他骑车跟着女人的脚步,大概骑了一个小时,阿因在一栋公寓下熄火,拿着风铃进入被女人推开的大门。
管理员半睡半醒的问他。「来找谁?」
女人在纸上以红色字迹写着门牌号码及楼层。递给管理员後,他只瞧了眼,就放阿因上去。这栋公寓不是很新颖,不用感应器即可按下楼层。当阿因进入灯光明暗交错的电梯时,电梯门也没关,直接将他运送到八楼。
阿因小声说。「小姐,你很急也要顾及我的安全啊,怎麽连电梯的门都没关,吓死我了。」
走到右侧的那一户,原以为坏掉的风铃发出声音。
「不好意思,打扰了。」阿因按了电铃後,由於没有人应答,所以对着被女人打开的门里说。
阿因进去後,轻轻的带上门。
然後......转头。
「......这就是你吗?」阿因蹲下,声音闷闷的。「我可以帮你叫警察来,我大爸和二爸人都很好也很厉害,他们一定会帮你抓到凶手的。」
女人陈屍在客厅中,他站在自己的屍体旁,平静的看着阿因。明明头已经被截断、刻意的放在茶几上,黑色的血液则被注入玻璃杯,摆在头旁边,而躯体则大张的双脚对着玄关。破烂的衣服下是发黑的伤痕,奇怪的是屍体的腐臭味没有想像中浓烈。
风铃又宛如崩裂般响着。
女人摇头,只是指着手指旁侧被留下的讯息。
“快逃,猎手已鸣枪。”
“快逃,亲爱的棋子。”
“嘘......血池中孩子安眠如昔。”
“王终於赋归。”
阿因以手机抄下,而女人渐渐消失。
阿因迟疑了几秒,但还是乖乖的打电话给大爸。「大爸,我又看到了。」
『然後呢?阿因,你现在在哪里?』
「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在XX公寓八楼OO号。」阿因顿了顿,他发现电话那头好像换了个人。「屍体......有点惨,现场留有讯息。大爸,这样的话,我明天还能去上班吗?」
『死囝仔,我说多少次别再傻傻的跟上去。』
「二爸,这次没受伤啦。」
『没受伤是很值得骄傲的事吗?虞因!』阿因将手机稍微拿离耳朵,那边一阵杂音後,似乎是大爸抢回手机。『阿因,我和严司等等就到,你在那、不要跑,知道了吗?』
「好,大爸。」阿因顿了顿。「......谢谢。」
大爸笑出声。『傻孩子,我挂电话罗。』
叮铃。
“阿因,我来了。少——”
叮铃。
“阿因,别傻了,失败品。”
铃铃铃——。
“一太......哈哈哈,蠢死了。”
铃、铃、铃......。
“吾等诚心等待。”
......什麽?
阿因揉眼,再看一次,讯息和第一次无差。他脱下鞋子,蜷缩在门旁。忽然,屍体与茶几之间现出许多黑影,那些黑影直扑阿因而来,阿因腿软,跑也跑不动,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为什麽要缩成一团,想不起来自己为什麽腿软,莫名的、阿因感到淡淡的悲伤,就如黑巧克力淡淡的苦味,在他心中化开。
眼泪一滴一滴落下,他觉得有点委屈。明明不是他的错,为什麽?为什麽!
黑影在他脚边讥笑,然後伸出一个角与阿因的影子接触。阿因头倏地往上抬,喉咙发出阵阵号声。他瞪大眼睛,但除了黑暗他什麽也没看到。冷,很冷。阿因紧抓着自己,努力保持意识。他想着他的家人、朋友,不停地想着。想完一轮再想一次。
当终於有人抱住他时,他恰好想到小聿和他抢布丁的画面。
「阿因?阿因!阿因!」
他茫然的放松颈部,一字一字缓慢地说。「小聿,叫我,哥了。」
那个人尝试抱阿因起来,但一直抱不起来。阿因像是被钉在原地,那个人焦急地思考着。那个人先是脱下衣服披在阿因身上,再叫住同行者。
「虞佟怎麽了?」
「我没办法移动阿因......。」
两个人的说话声越来越小,阿因再度蜷成一小团,想着朋友、想着家人......家人,阿因眨眼,他似乎意识到刚刚是大爸抱他,又好像没有。他们忙进忙出,人多了几个,这些都与阿因无关,直到一名女子慵懒的躺在他面前,打了酒嗝。
「小可怜,想念他们吗?下次不要再傻傻地跟着他们,小心回不了家。」他说完,点了点阿因的影子,那些黑影不一会全都跑进酒瓶中。他可惜的继续自语,「哎,好酒浪费了,找谁补偿好呢?」
阿因嗯了声,彻底放松下来。
慢慢地,阿因就这麽睡着了。
****
小聿蹲在阿因的床边,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悄悄地碰了下阿因。
「阿因......不要走。」
「阿因,你是你。」
「阿因,一起?」
「阿因,等我。」
小聿亲了阿因的额头,安静地带上门离开。
虞家双胞胎难得的都十分严肃。白发少年宫一刻与黑发青年药师寺夏碎坐在他们面前,一个偏头翘脚,另个悠闲地喝着茶。这次案件负责警官也在,他正襟危坐,丝毫不敢放松。虞家双子见小聿回到客厅後,彼此交换眼神,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
「再次介绍,我是药师寺夏碎,一太的高中学弟。而他是宫一刻,讯息中指定的人。」夏碎抿口茶。「我知道身为家人必定会担心,有时又会希望以眼看望。但请你们信任我。」
虞佟问,「你不是一太,你打算怎麽做?」
「我相信他们并不在意带头的是不是一太,如果你们担心的话,我也可以装作一太带他们过去。而且,会有我这边的人做後援。」
「你那边的人?」
夏碎理所当然的回答。「已经和你们警民合作多年的公会啊。」
小聿顿了阵才坐下来。夏碎身着紫色袍子,让他想起刚开始穿着黑大衣的华亚,而且,夏碎自称是一太的学弟......华亚不可能是一太大学学弟,难道是国中?
「可是阿因都......。」
「不,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也因此虞因是安全的。只是无法预测什麽时候他的意识才会恢复正常。所以,他们无法拿阿因作为人质,相反地,你们应该担心的是少荻聿。」
虞佟向着小聿。「小聿,你真的要去吗?」
小聿点头。
白发少年啧了声,看着虞家双子。「老子不喜欢乱捡生物,每一次捡来都没有好事发生。你们的运气不是普通的好,有很多惊喜发生吧?夏碎,我可以走吗?曲九江又要碎碎念了。」
「一刻,有点耐心嘛。」
「该死的一太......。」宫一刻碎念着,「但是夏碎你先告诉我,你和一太那时候在讲甚麽?你们是不是猜到要我和他去的用意?」
夏碎笑,「只是有几个猜测而已。亲眼见过後,范围又缩小了。」
「请说。」虞夏盯着夏碎。
「有些人喜欢生产洋娃娃,如果洋娃娃会动的话就好了,於是有了操偶师,操偶师有时候会追求更像的娃娃、施展更精进的技术,不过,这次只是为了更贴近他们的梦想。」夏碎顿了顿。「我之前只听我搭档说过,没有真实经历。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宫一刻转头看他。「那、虞因又是怎麽回事?」
「很简单啊,血缘的纯度不是很常有人在提吗?」夏碎如是说。「但是阿因的情况有点不一样。说实话,我在猜、会不会只是个幌子?」
说到这,夏碎并未继续下去。
他环顾一圈,知道再下去的话,有些对少荻聿来说有点残忍的话就会被当事人听到了。阿因是失败品,阿因没有返祖成功,即使他生父曾经给他灵魂做喂养的动作,血缘仍然离祖先有点远,甚至连能力都不比其他人,於是,在将被当作娃娃前夕,阿因生母带着他逃跑。
夏碎和一太,是这麽猜测的。
至於少荻聿,大概是司平安那里被带出来的孩子。由於被带出来、远离那个环境,即使小聿没有失败,却看起来只有瞳色与常人不同罢了。
可是。
一太再走之前说过......。
宫一刻忽然说。「喂可以让老子看看风铃吗?」
风铃被宫一刻接过後,他翻来覆去的观察。他以为风铃会长的很像狩妖士的器具,但风铃看来很普通,可是他总觉得虞因会发生那些事,有一部份出在风铃上。
夏碎看他烦躁的样子,不经意的笑出声。
「笑甚麽?看屁啦!」
夏碎打了响指,风铃响了几声。
然後,阿因缓缓地从自己的房间走下来。
果然吗。
夏碎再次让风铃响动,阿因便望向夏碎。阿因疑惑的偏头,但阿因的状态与梦游十分相像,他或许有反应,但不是清醒状态。
「你说阿因这是怎麽了?嗯?」
虞夏贴的极近,可是夏碎没什麽不悦,他依然带着微笑。即使被拎着袍子的领口,他也觉得没有受到威胁。夏碎不过是接过风铃单手拿着粉笔在上头涂画,然後,将风铃往上抛。
「夏碎!喂喂喂!」
「一刻,怎麽了吗?」夏碎还是在笑。「没什麽啊,你看、风铃不是挂在天花板上了吗?」
风铃的的确确挂在天花板上。
阿因偏头、似乎是疑惑了阵,不久,阿因慢吞吞进去自己的房间。
「风铃有点东西在,挂着好。等到小聿回来的时候,应该风铃和阿因都会恢复原状了。」夏碎依旧不急不缓的解释。「所以,可以放开了吧?」
虞夏在虞佟的劝服下退回去。被松开的夏碎转动茶杯三圈後,喝口茶、抿唇。
「夏碎你这家伙!」
「一刻,又怎麽了?」
「算了,老子懒的和你计较。」
虞佟啊了声。「都这个时间了,要吃饭吗?」
「如果方便的话,就麻烦你们了。」夏碎自然的接了下去,与此同时他一手将宫一刻按住。「小聿,你别想太多。小聿就是小聿,阿因就是阿因,这点是永远不会变的。只要你坚信的话,你一定可以比任何人更快找到你想要的未来。」
「别想太多哟,想太多,阿因就会变成弃子了。而小聿,就会不是小聿了。」
小聿猛然盯着夏碎看,夏碎只是一直眯着眼笑。
「你......?」
「放心吧,一太说如果是你们的话,一定没有问题的。所以,相信自己吧,小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