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祈祷与慾望浇灌上，器物生育成灵。
无论是污秽还是纯净，妖灵孕育而生。
在空无一物的子宫之中，缓缓成型的九十九神聆听着外界的爱慾贪嗔痴。汇流成河的情欲滋养着被放在商店街之间的器物。有些是刻意，有些是被遗忘，也有些是尚未来得及成为九十九神的意识结成的实物。
紫式用他的眼睛与直觉捧起一滴水。说是水也不怎麽准确，因为那是一滴半凝固的水，但不是冰晶，是被限制成水滴形态，之中的液体依然在缓慢流动。
当水滴指着路带他走出去时，已经是三个月後了。
红袍之首在他出来的学院广场，微微欠身後，将由水滴化成的小女孩抱在怀中。紫式在袍首即将离开之时，以不解的神色盯着袍首的背影。新出世的九十九神若有所感，靠着袍首的肩窝与他对望，小巧的眼睛笑成弯弯的曲线。
「无论如何，我都是为了让所有人继续走下去而现世的，当然也包括你哟，紫式。」九十九神想了下，才继续说。「就连无殿也是如此。所以不用这麽迂回。」
彷佛在印证祂的话似，伞董事持着一篮米白色的果实伫立在前方。
紫袍还有些不解。「但我不那麽做的话，祢还会现世吗？」
「为什麽不会？只是他不愿再次进入罢了。」小孩笑了笑，并接过伞董事递来的果实。「你猜，我有意识多久了？」
「一千年？」
「不，更久喔！久到你无法相信。」
说完，红袍之首便沈默的将怀里的九十九神与自己以移动阵离开。
而远在黑馆的混血精灵若有所感，从书中难得的抬起头、望向窗外。他翻了一页，随即略带嘲讽地短促的笑。大概因为不怎麽高兴，便以法术小小的捉弄也窝在他宿舍的妖师。妖师不意外被吓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混血精灵哼了声，继续注记几天前拿到的历史书。
「学长！你干嘛啦！」
「看你头发快被你自己拔光了，好心解救而已。」混血精灵顿了顿，「褚，我说过的，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回去冰牙族，你不用装笨了，没用的，这是我决定的事。」
「......不出来？」
「特殊情况会，但平时即使扇和你们联手我都不会出去。」冰炎像是在嘲弄，可妖师知道不是对他，甚至也不是扇董事。「就和黑色种族与白色种族是同一个道理，褚，你懂的，不是吗？」
褚冥漾特别想说自己不懂，而他却看到自己无法解释的现象，所以他一句话都来不及接下去——Atlantis与各界签署的契约与地基化作极亮的光与影，彷佛海啸一般盖住坐在窗边的混血精灵。楼上的吸血鬼与管家从上跳下，褚冥漾也往他那里准备砸几个结界——
「都别动。」冰炎手里还是拿着方才阖上的书。「想要我待到毕业就别动。」
然後，本体为水滴的九十九神从现形的移动阵跳到混血精灵的怀里，并在他无瑕的脸上画满咒文，红袍之首握着九十九神塞给他只咬几口的果实，轻轻说了句。「羽族古咒·残五。封印......。」
「封印傻子用的。」九十九神接着说，「没一个省心。」
冰炎嗤笑，「因为您被难产。」
「哈？」褚冥漾难得有数名同伴不懂他直属学长的语言。
「小心洛安知道您被难产，为了报仇泄愤直接冲过来，把您尊贵的脸多捏几把。」
被要胁的九十九神笑了笑，不是很在意。「反正你的脸至少要两三个小时才会消，至於这些被你引动的契约我就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了。」
「反正师傅在修了。」
「呦？就不怕我告密？」九十九神想到什麽，煞有其事的啊了声。「没事，反正我也快不知道就当作是你和我的约定吧，小夥伴？说好了，这个是谎言哦！」
深深浅浅的余波之下，红袍之首再次接过新生的九十九神。
他迟疑了下。「意思是，老会长早就预想到这个结果，所以有了祢？」
「很遗憾，并不是喔。」九十九神轻笑。「你知道我的名字的话，就不会这麽觉得了。我的名字是——」
随着九十九神的话语，红袍之首与九十九神离黑馆越来越远、离公会越来越近。四周被压缩成飞速的直线，就像在谕示九十九神名字的意义一般。
当红袍之首看见其余袍首以及公会高层来迎接下一任的公会会长时，九十九神恰好说出祂唯一能代表祂存在的名。不知为何，他反倒感到一股释然之意。如同他知道系槿夜还在注视着伞董事一样，如同他知道甄麒麟的死与生一直不是建立在一般种族的以为之上，也如同他知道陆祈安的传奇故事。
毕竟他曾经是注视故事经过的神官。
而他当然也能知道新任公会会长名字的意义，就是会引发低温烫伤的希望。是以，那些他知道的故事通常都没有美好的结局，他也是，虽然殷瑞多少带着吉祥的意味，其他神官的名字亦然，连系槿夜、甄麒麟、陆祈安等等等等的名字都是美好的，有着各种族的期许与希冀，但很少种族可以得到他们所想的幸福美满。
是谁的讽刺？
不知道。这也许是初代神官的殷瑞唯一得不到正确答案的问题。
他看着高层与小小的会长开始跳起舞，围着迅点燃的火堆，以及安全的闪焰。在火光之间，他们欢庆着即将引发烫伤而不自觉的希望，他们欢庆着明天依然会到来。
他看着袍首们为会长取小名，小鲸，鲸鱼的鲸。
他也看着大家只能说出前任是个不知为何收养华艳的老会长。
以及。
小鲸边笑边哭着说对不起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