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琉随手把手上的社团名单及位置图塞进包包，他走向僻静的文学楼，往文学楼旁的侧梯走下，喃喃自语，「看起来这里挺安静的……」
韩琉滑开手机，三则来自程悠的讯息通知在跳动，「欸，韩弟弟，这学校超特别的，国乐教室居然是以前的防空洞改建而来。」
韩琉往下点开第二则程悠的讯息，「我拍给你看，你也会啧啧称奇。」讯息後放了一张可三百六十度旋转观看的图片。
程悠传来的照片是改建成教室的防空洞门口，往里头看去，有四个大小不一的空间，最小的成洗手间，其中两个则为团练室、一个是器材室。
照片里头，拍进许多社员，有在练习、有在打闹……
韩琉缓缓地浏览，目光随意游走，最後伫足在一个持着曲笛练习的女孩身上。
那抹专注在一片喧闹里显得突兀，眸里透出的认真刹那间和记忆中离开孤儿院前晚女孩露出的神情相叠重合……
学姊千芷荷、孤儿院千芷荷……一个清雅秀美、一个青涩稚气，两人明明是那麽不相同，然而两人那双眼眸流转的真挚率真神似得让人眷恋。
韩琉停了好一会，才滑开程悠的第三则讯息，「弟弟，听社员说这位是学校女神级的女孩，好不容易找好角度，侧拍给你看。」
照片里的女孩，有着清丽面容、五官精致立体，腿上放着一支长笛，坐在阶梯发楞。阳光微微洒落在女孩身上，女孩彷若掉落人间的天使，美得纯粹、美得不可方物。
文苡涵！
韩琉一眼认出，这照片里的女孩。
「弟弟，上课还能滑手机？」韩琉的手机，跳出与程悠的对话视窗。
「社团课。」韩琉滑开视窗，将画面移回那张可旋转观看的照片，注视一会後，抬头望向眼前，又看看有文苡涵的照片。
「好巧，我来教课的学校也是社团时间，准备开始上课了。韩弟弟，我在夜曜教国乐，你是哪间学校？」没过多久，程悠又传讯息过来。
韩琉打从心底感到无奈，两张照片比对後的位置正好是眼前的下方球场某侧。
「夜曜。」韩琉回传後，他想到以後有社团课的日子，蓦地觉得头有点痛。
韩琉往前走去，在甬长阶梯廊道找个晒不到太阳的地方，他随意地靠着墙壁，拿本书看，来消磨时间。
上课钟声响起，手机却在此刻响起，韩琉轻叹口气，按了按太阳穴，颇不愿意地接起电话。
「韩弟弟！你在哪？我去找你。」程悠那轻快嗓音，从电话另头传出。
韩琉深怕让程悠给遇见，他光想像程悠开口就没完没了的模样，就莫名感到头疼，「别、别、别！」他脑袋突然一阵空白，灵光一闪地说道，「我……在很远的管乐。」
管乐！
电话那头传出程悠放肆的笑声，「原来你不知道管乐和国乐是在同个地方，等我，不准跑！」
韩琉一阵头疼，他怎也没想到两个音乐社团会是邻居，他立马起身，转过身，正要跨出，「不准走！」
是程悠那轻快嗓音，听在韩琉耳里犹如折磨的声音。
韩琉没回头、没转过身，忽略阶梯下程悠的呼唤，一派镇静地迈开脚步。
「韩琉，你要去哪？」程悠声音比刚更近一些。
韩琉顿时无法继续假装，只得默默地转身，看着不远处笑意四溢的程悠，无奈地说道，「干嘛？」
程悠快步走上阶梯，一张笑脸在韩琉眼眸中无限放大，「韩弟弟，好开心见到你。听社员说，这礼拜是选社团的时间，要不来管乐或国乐，我可以给你靠。」
经过程悠大声呼喊的那句韩琉，下方球场闪出了好几位管乐或国乐的社员。
韩琉摆摆手，冷漠口吻揉杂些许无奈，「不要，没兴趣。」他掠过程悠，望见那些瞧热闹的人，「把他们带走，看得头痛。」
程悠那抹笑意露出一丝狡黠，「条件交换！」
韩琉看到面容笑意蔓延的程悠，「不要，我走。」他不用多想也知道，程悠会要他入社。
程悠笑道，「我送你上下学，而你答应加入国乐，幽灵社员也无妨，有比赛的时候帮忙一下就好。」他脸上透着做了赔钱买卖的哀怨，眼巴巴地望着韩琉。
「程老师偏心啦，为什麽是加入国乐，不是管乐？」一个耳力特好的女生听到程悠的话，忍不住喊道。
「程老师超赞，以後每天社团课有韩琉可以看到开心，爱你啊，程老师。」国乐社的女生立刻对程悠的决定赞声好。
为了争夺韩琉入社，就在气氛剑拔弩张的此刻，「你自己解决，反正我要走了。」韩琉没打算多理会程悠的一脸愁苦，正要离开，程悠再度开口。
「留下来参观，总行吧。」程悠摆出这已是最後底线的模样。
韩琉若有似无地点头，目光朝阶梯下的人望去，不温不冷地说，「钟响很久了，程大老师还不把你的学生带去上课吗？」
程悠知道韩琉妥协了，毫不隐藏心花怒放的笑容，他快步下阶梯，朝管乐和国乐的学生喊道，「今天外头天气凉爽，上课地点，改到外头球场。」
韩琉霍地产生想把程悠鞭数十、驱之别院的冲动，他看着程悠开心地安排两社学生在球场分区练习，眼眸满是无奈。
「是对管乐还是国乐有兴趣？」一道清新女声从韩琉身後上方传出。
韩琉没抬头，目光落在球场练习乐器的男男女女，「原本，听说这边安静。」
「後悔了？」女孩凝望那清澈的天空，笑道。
韩琉眼眸滑过一抹笑意，「还好，只是程悠太吵。」
女孩笑道，「认识程老师？」
「很想说不认识，但现在看来……不太可能。」韩琉轻叹口气，无奈里揉杂过分认真的口吻，引得女孩扬起恬适笑意。
不知为何，两人默契地沉默，望着那被阳光折射出天蓝色的天空，空气回荡着零落乐声。
韩琉眼眸里流转的点点寒霜，在阳光映跃下泛作丝缕温柔，和身旁凝视蓝天白云的柔美女孩，将平凡无奇的阶梯一景渲染成一道美景。
程悠忙里偷闲，朝韩琉方向看去，瞧见这幅静谧安详的画面，不自觉地拿出手机，拍下这美好幸福的景象。
「千芷荷，要团练了！」一个男生在阶梯下大喊。
千芷荷向男生挥手，经过韩琉身侧时，停下脚步，转身笑道，「我走了，欢迎留下来听乐曲。」她说完，回过身，不再停留。
韩琉眨了眨眼，再张开那双水灵眼眸时，丝缕温柔已然无踪，取而代之是拒人千里的冷漠。
韩琉拿出书阅读，一边听着时而凌乱偶尔整齐的乐曲，一会读累脖子酸时，他向球场处看去，恰好轮到国乐社的正式练习。
千芷荷坐在前头，将曲笛轻倚唇角，笛音时而温柔、时而奔放，千回百转间拔高处圆润宏亮，低鸣处沉而不杂。
可惜随她而起的另道笛音功力杂而不纯，与千芷荷高妙笛音难以相应，高下立判的演奏功力毁坏了乐曲。
乐曲终了，正好下课钟响。
韩琉视线被快步地走上阶梯的一个人挡住，他无奈地把书收起，「程悠，又怎麽了？」
程悠笑意盈盈，坐在韩琉身旁，指着坐在中间的千芷荷，「没想到，外表小家碧玉，还以为个性会是温室花朵般柔弱，没想到藏在温柔内的情感如此多变。」
韩琉点头，「音乐藏不住真正的内心。」他的视线似落在千芷荷身上，又像随意凝视，眼底情绪复杂，最终化成一漥湖水，平静无波。
程悠笑着看向阶梯下的社员，「第一天上课，我叫了些披萨跟饮料，等会结束，留下来一起吃？」
韩琉摇摇头，「还欠关总一些档案，只剩一个半月，不赶一下会来不及。」他收好东西，「我走了。」
程悠皱起眉，看了下手表後，有些困惑地问道，「还有一节课才放学，走哪？」
韩琉起身，他说得轻松自然，一副理所当然地口吻，「翘了。」他把包背上，留下一脸错愕傻愣的程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