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赌气了几个礼拜，第一句话就是问我咸稣鸡为什麽被吃光了？可乐呢？
「什麽叫『你的咸稣鸡』？那是『我买给学长的咸稣鸡』！」我往桌子一拍，纸袋跳了起来。
「再说，你刚才也看到了，学长喝啤酒！不喝可乐那种幼稚园小屁孩才会喝的糖水…」
柚子脸色难看到极点，他摸出手机，拨了通电话，大声说：『王妈妈你好！我找晓夏。嗯，她手机没开，不在喔？还没回来？社团活动吗？可是我们今天没有社团活动也没有课後辅导耶！她去哪里鬼混了？不知道耶，可能去跟高三的学长喝酒了吧！』
最後一句，他说得慢吞吞还不忘加重语气，生怕我妈听不清楚。
我抢过手机，对着里面吼：『妈你不要听杨宗佑乱讲，哪来高三学长？喝酒…唉唷我哪敢又不是皮在痒！我…我在图书馆啦！我们都在图书馆…』
『…一个女孩子这麽晚了还在外头玩，玩玩玩成天就只知道玩…没辅导课也不知道要早点回家，饭菜摆着摆着都凉了，还得等你大小姐吃完才能收拾…』妈的碎碎叨念从电话那头传来，犹如唐三藏的紧箍咒一时半刻眼看停止不了。
我瞪了柚子一眼，手压住手机，咬牙对他说『快、想、办、法！』
他识相地瘪瘪嘴，扯着喉咙作出背景音乐『当…当当…本馆已到关门时间，请同学配合准时於9点整离开…』
『妈你听到了吧…好了不讲了，图书馆要关门了，什麽？叫他送我？』
『…不然这样，反正你每天嫌东嫌西吃也吃腻了，我看你回来吃泡面就好了，小柚难得来…我多炒几样菜等等让他顺便带回去…』妈说。
妈~你叫你女儿回家吃泡面？！柚子难得来就多炒几样菜？
这样对吗？
『男孩子正在发育…运动量大…多补补是应该的，像你哥啊被老妈我养的又高又帅…』妈很得意。
我也在发育啊……，你女儿的绰号叫<b>『小港机场』</b>你知不知道？
我满腹委屈盯着手机萤幕，柚子抢回手机，笑得也很得意：『王妈不用担心，我会送她回家…』
边说还边对我吐了吐舌头，幼稚！
*
回家的路上，我们一前一後慢慢走着，各有各的心事，沉默把距离拉得更长。
「欸，讲点什麽吧！」我开口。
「讲什麽？」他问。
「什麽都行啊！」
讲你几乎每天练团，练得怎麽样了？有没有遇到困难？有没有发生有趣的事？练到这麽晚宵夜都吃了些什麽？星卉学姐看起来很凶私底下也这麽凶吗？你们都聊些什麽？音乐？吉他？未来想念哪个科系？想考哪间大学？你跟她聊的话题都可以跟我聊啊！
小时候我们几乎无话不谈，为什麽长大了就成了无话可谈？
「没什麽好讲…」他轻轻带过。
没什麽好讲？没什麽好讲可是我怎麽听别人说了这麽多的流言绯语？
「那换你讲点什麽吧！」柚子突然停下脚步，拉住我的书包带子。
「没什麽好讲！」我学他的话，扯回书包带子，继续向前走。
「怎麽没什麽好讲？你不是很爱讲仁棋学长的事？你跟学长…」
「就像你看到的这样，进展得很不错啊~」不想示弱，我故意这样说。
「王晓夏…」他口气很凶「仁棋学长不是程奕…」
「我知道！」废话！
「你知道？那我问你，你真的喜欢仁棋学长吗？你打算跟他在一起吗？如果有一天程奕回来了，你怎麽办？甩掉学长吗？」他强迫我转身面对他，咄咄逼人抛出一连串我从没思考过的问题。
「你想太多了吧杨宗佑！我承认我曾经喜欢程奕，但那已经过去了！就算他回来了，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离开了快两年，音讯全无…这样的人，我又不是王宝钏，苦守寒窑磨掉我的大好青春等他回来？
两个字送他：作梦！
「没有任何关系？！那你为什麽参加吉他社？只是因为仁棋学长像程奕吧？」
「我从来没有因为学长像程奕，而对他有特别的想法！」我迎着他的目光，一句一句回他「不过，那是我以前的想法，现在我觉得，如果你要跟星卉学姐在一起，那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喜欢仁棋学长！」
「别扯到我跟星卉学姐！」柚子别过脸，声音意外清楚冷静「我跟她只是很聊得来！」
「很聊得来？骗谁啊！杨宗佑你敢做不敢承认，你知不知道仁棋学长跟星卉学姐是男女朋友？你跟星卉学姐的事我都听说了，你知不知道那些行为，在别人看来就是很、暧、昧？吉他社社长跟学长的女友搞暧昧！」
「你从哪听说这些事？」他皱眉，我察觉到一丝惊慌从他眼底一闪而过，却被他很好地掩饰住。
身为传说中的『柚嫂』，最大的好处就是关於你的事，我从不用费心打听，总有人有意无意说给我听。
听说，你对星卉学姐好像很特别？每次练完团不管多晚，都会送她回家！
听说，有几次你跟星卉学姐待在练团室直到天亮，就只有你们两个人！
听说，你还送了银戒指给星卉学姐，在她生日那天…。
听说，你生平第一次翘课，就是为了星卉学姐，她心情不好，你带她去了西子湾。
你怎麽可以随便带女生去看海呢？
口里一直说『我跟学姐之间没有什麽』，一直说没什麽的其实才真得有鬼吧！
弄不清楚自己为什麽这麽生气，究竟是恼怒我们之间的友谊崩坏不再彼此无话不谈，还是其实是在害怕那个让我们友谊崩坏的原因？
忍耐又忍耐，某种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终於爆发，我朝他吼叫，在入夜的街道，声音听来分外尖锐。
「星卉学姐跟仁棋学长是校内公认的情侣，而你跟学姐之间的事却传得沸沸扬扬，你竭力掩饰不想让人知道，这我可以理解。但为什麽那麽怕我知道？好朋友难道连这也不能关心吗？」我冲着他喊，每一个问句都用上了力气。
「我说了我跟星卉学姐没什麽！」他看起来冷静，声音却透露着压抑。
「没什麽不是你说了算！你有没有想过，仁棋学长会怎麽想？别人会怎麽想？现在全校几乎一半以上的人都在说你横刀夺爱！还说仁棋学长退出排练就是因为你跟学姐！你们怎麽可以那麽自私！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会有人受到伤害呢？」
「王晓夏，自私的人是你！你只是利用学长忘掉程奕！」他直视我，目光中盛满急切、愤怒…还有更多是无以名状的忧伤。
「我要提醒你，别把对程奕的感情投射到学长身上，到头来受伤的会是你自己…」
我只是利用学长忘掉程奕？
我是吗？
「就算是，那又怎样？你凭什麽过问我的感情？」我後退几步，避开他的视线。
你谁啊？不过就是同学而已！
只是刚好同班很多年又凑巧住同一条街才会一起上学放学，说『青梅竹马』我都觉得恶心！
还有…
我一点都不在意你跟星卉学姐之间的事！
一、点、都、不！
「你真的…」他低声说「你真的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麽坚强！」
「别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我咬着唇，咬得自己发疼「你没像我那样喜欢过一个人，整整5年心里都是同一个人，你也没经历过...自己再怎麽努力也得不到，最後还被当成笑话…那种痛...」
「谁说我没有…」他好似忍住後面冲口而出的话，用力一甩头。
「随便你，我不想跟你讲了…」连再见都懒得说，柚子转身走了，把我远远抛在身後。
我想起了过去，我跟柚子之间的那条界线。
不准过界！同学！
原来那条界线，依旧清晰可见。
王晓夏，不准哭！哭了就表示其实你只是在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