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孙孟楷其实对我非常好，他家并不有钱，他回家还需要帮忙妈妈做家庭代工，但我对这样的他做了什麽？我吵闹着要他丢下一切陪我出去玩，跟他锁要过昂贵的生日礼物，还在全班面前跟他吵架，完全不给他面子。
为什麽这些事情我都忘记了呢？为什麽我只记得别人的坏事，而不记得对方的好？
我从来没想过是不是自己先做了什麽伤害别人的事，所以对方後来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
所以谭皓安和房之羽才会不约而同对我说出那句话：你自己就没有错吗？
所以谭皓安才会要我去倾听别人内心的话语。
我在国中同学会上，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刻意夸大了华佑惟的家世背景，我伤害了华佑惟，还让他笑着安慰我。
也许我在更早的时候就一直伤害他了吧。
我总是不加节制地胡乱花钱，一次就买下十几本书，出入都搭计程车。房之羽说，我出身富裕家庭，对於金钱的观念与旁人不同自是在所难免，甚至连看待某些事情的观点都不太一样，而我对於这点却丝毫未觉。正因为如此，我的「理所当然」才更加伤人吧。
我在无意之中，去践踏了华佑惟。
「华佑惟，我该跟你说句对不起，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我确实伤害到你了。」我不敢看他，只能一直道歉，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就觉得无地自容。
「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没有关系，我并不在意。」华佑惟轻声说。
我早知道他会这麽说，他就是这麽温柔。
好像不论怎麽伤害他，他都能原谅一样。
「你能原谅我吗？」我缓缓抬头，终於对上他的双眼，他眼中的温柔一如往常。
「我没有生你的气过，又何来原谅？」
「你可以对我生气的，你的脾气好到好像无论对你做什麽事，都没有关系一样。」
他伸出微凉的手指轻轻碰触我的脸，擦掉我的眼泪：「现在，换你听我的心事了。」
对於华佑惟的碰触，不知怎麽地，我心中有些微微的怪异感。
「嗯。」我点点头，不太好意思地往後些退，自己抹掉颊边的眼泪。
他收回原本轻触我脸颊的手，找出手帕递给我，我没多想便接过。
「你问过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也不是对谁都如此温柔。」他的话前後接续有点奇怪，我发现他耳朵微微泛红，手上不断拿起饮料又放下，有些手忙脚乱。
「你对谁都很温柔啊。」我一边说话，一边用他的手帕擦乾眼泪。
「不，我对你最温柔。」他忽然大声说，一张清秀的脸涨得通红，「因为你最特别。」
我心跳加快，睁圆了眼睛，「因为……因为我特别爱哭？」
「不是，因为我……」华佑惟抓了抓头，再次深吸一口气，又吐出一大口气，「因为我喜欢你，我想保护你。」
出乎意料的告白，让我不知道如何反应。
我从来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意。
「这就是我的心事，然後，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告白，而让你疏远我，不管怎样我还是你的朋友。」
「……嗯。」我点点头，低头吃着章鱼丸子。
接下来我们两个都没再出声。
过了一会儿，我开始觉得浑身紧绷，有些烦躁，连嘴里的章鱼丸子都失去了滋味，难以下咽。
这种尴尬的气氛好讨厌，我不讨厌华佑惟，只是忽然被他告白，我实在没办法以平常心对待。
「华佑惟，我暂时还是会觉得有点尴尬，但是我不会疏远离你。」我缓缓地开口。
我要努力学会当一个不会伤害别人的人。
「好。」他松了一口气，露出微笑。
只是那时的我却不明白，温柔，有时候也是伤害人的利器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