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汶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自己视线内,魑魅唇边挂着抹若有似无的轻浅笑意,不疾不徐地踩着幽慢步伐走入了另一间餐馆里。迎上店小二的热情目光,魑魅笑笑地走向僻静的角落,点了壶冷茶。
不出一会时间,一名黑衣男子迳自於魑魅对面的空位落坐,以略带沙哑的嗓音轻声道:「美人怎落得独自饮茶的境地?还是让我来陪陪你吧。」
语落,魑魅微微一笑,替男子斟了杯茶,只是当他抬起头时,那双澄澈透亮的明眸却藏了丝冷森幽光:「想要抱得美人归,好歹也掩饰一下身上的杀气啊……这可不是太过凶残了,才逼得我只好独自饮茶吗?」
男子闻言於是露出了歉然神情:「还望我以茶代酒,向美人赔不是。」他举杯,一饮而尽後,连忙顺手也替魑魅倒了杯茶。而後者弯眼笑了笑,接过茶杯後,也随之饮罄。
魑魅似是聊赖地用手指把玩着茶杯,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了句:「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
「在下黄氏,单名寅。」
「黄寅……是个好名字呢。」魑魅扬首看向黄寅,笑比花媚:「不过,因为你搅乱了我原先平静美好的生活,所以,我只好给你点小小的惩罚。」
「……这是什麽意思?我听不太懂呢。」黄寅本还保持着温和的笑颜,但随着魑魅眼底的笑意逐渐加深,他似乎渐渐感到四肢百骇的末梢抽痛了起来,到最後,甚至是五脏六腑都有种被针刺的痛楚袭来。
「看在你挺老实可爱的份上,我就替你上一课吧。」
黄寅不自觉瞪大了眼,透着疑惧慌乱,就见那张出水芙蓉的容颜朝自己逼近,然後,是耳边响起的醉人声音:「所谓『下毒』就是要做到像这样神不知鬼不觉,让对方在无尽疑惑中死不瞑目……才够尽兴啊。」
「你……」
恐惧在心底蔓延开来,黄寅再无法保持淡定,不解出声:「你是什麽时候发现的?我下的毒分明是无色无味,你该是察觉不到的……」
仿若稚童般愉悦地笑了几声後,魑魅打趣地瞧着黄寅,道:「看来你似乎对我了解得不够透彻,凭这样就想深入敌营,还太嫩了哦。」
上一秒还挂着纯真无瑕,然,须臾间,彻底敛去笑容的魑魅彷佛化身为黑暗深处而来的恶鬼,眼神冰冷地叫人直打寒颤:「所以,杀了圈儿的人,是你吗?」
被那双极地冻寒的眼眸直盯着,黄寅不自觉老实脱口答:「不、不是我。」
「乖孩子。」收起周身的冷意,满意地扬起嘴角,魑魅伸手摸了把黄寅的脸颊,轻柔落下:「现在就好好睡一觉吧。」
另一头,多少有些不情愿地、只身一人走回风府的汶轩,在路上不由自主回想起方才与魑魅相处的时光,走着走着,就见门口杵着道身影,仔细一看,那人容颜出落绝美仿若超脱俗尘,令他不由得呼吸一窒。这感觉比起他初次邂逅魑魅时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竭力稳下心绪才得以平静地开口问道:「找人吗?」
那双灵动彷佛会说话的眼眸望向汶轩,朱唇轻啓:「宇……在吗?」
没想到这样的美人竟是来找那个性格恶劣的家伙。
汶轩忍不住暗自腹诽了番,表面上仍是故作友善地说:「嗯,随我来吧。」
就这样领着人进入风府大厅,而原先谈笑风生的众人一看见他身後之人时,纷纷停下了动作,其中反应最大的便是宇了,就见他神情倏地转为愕然,不敢置信地猛然站起身,脱口唤了声:「莫……尘?」
被唤作莫尘的人儿仅以一抹浅笑代答,见宇仍是瞠目结舌的不可思议貌,他终是淡声回了句:「十年不见了,宇。」
「你……你真的是莫尘吗?」宇小心翼翼走上前,忍不住想再三确认这究竟是否为太过真实的梦境。他十年来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人忽然自个儿出现在他眼前?怎麽想都像是天方夜谭!
而莫尘也不打算与宇打哑谜,开口答:「十年前,你许下的承诺……而今还算数吗?」
宇一愣。
『我一定会保护你。』
十年前,当他听完莫尘同他说的故事後,那是他第一次、也会是唯一一次对人许下如此承诺。那是只属於他俩之间的约定,再没有第三人知晓。所以,眼前这个人……
「你……怎麽会出现在这?」隐忍下内心澎湃汹涌的情绪,宇努力保持平静地问。
「说来话长。」
莫尘微微一笑後,下一瞬,不支倒地。
一样的风府大厅。
「所以那人是怎麽回事?」汶轩皱眉,忍不住想解开自己的疑惑:「宇的老相好吗?」
「嘛……总之,他们两个是旧识没错。」风若邢无奈地笑了笑。没想到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想找人都找不着,这下倒是不费吹灰之力、人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深知宇对莫尘的执着的风若瑾则是在实际见到真人之後,不免有些沮丧地叹息:「原来『莫非红尘』这形容真的相当贴切啊。」世上怎麽会有这种存在呢?怪不得她这场单恋苦无结果,这让人怎麽比啊。
听见风若瑾所言,祈莹这才恍然大悟地惊呼道:「『莫非红尘』不就是翼阁里挂的那幅画吗?所以刚刚那个人是──」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魑魅回来了。见大家脸上带着说不出来的复杂神情,他於是好奇地问:「嗯?发生什麽事了吗?」
此话一出,惹来祈莹雀跃不已的回应:「魑魅魑魅~~我跟你说,『莫非红尘』来了哦,刚刚他人就在这呢!」
魑魅先是一愣,接着笑问:「你怎麽确定那人是『莫非红尘』?不都说他其实不存在这世上的吗?」
「他是来找宇的。」祈莹将自己方才接获的讯息全数托出:「而且宇以前就认识他了,所以错不了的!」
「这样啊。」魑魅笑了笑,神色不变,让人看不出此刻的情绪:「我有点累,先回房休息了。」
向其余人点头致意後,他便离开了大厅。随之跟上的有汶轩,以及面露担忧的风若瑾。见大家鱼贯离席,祈莹只好眼巴巴地望着晌,撒娇道:「晌哥哥~~你要陪我去外头逛逛吗?」
面对似是百般聊赖的祈莹,晌也只好舍命陪君子,认份地摸了摸前者的头,应声道:「嗯,走吧。」牵起她的小手,在踏出大厅走往大门的路上,晌不经意回头瞥了魑魅房间一眼,在心底暗自叹息後,终是转回身,走出风府。
於是最後大厅里,只剩下风若邢孑然一身。
「怎麽有种孩子们都离家後,身为一家之主的寂寥难耐之感叹……」
「你们怎麽来了?」
回到房间,却发现後头跟了两个不速之客,魑魅仅是笑了笑,倒也没有不欢迎的意思,顺手替两人倒了茶。
汶轩同样狐疑地用眼角余光瞄向身旁的风若瑾,似是不解这女人跟着自己一起来找魑魅是什麽意思。
而风若瑾喝完茶,踌躇了阵後,才道出自己此趟的目的:「你……你应该知晓『莫非红尘』之於宇,有着什麽意义吧?」
魑魅但笑不语,先是盯着风若仅的脸好一阵,接着,他才莞尔道:「你这是在担心我受伤害吗?还是,想和我一起同仇敌忾?」
风若瑾被魑魅这麽一问,也意识到自己此举确实矛盾。她明明该是痛恨这个被宇所重视的人的,然而现在,因为宇最执着的心上人出现了,所以她这是……想与魑魅一起相互安慰疗伤?
思绪有些混乱,但她仍是开口说:「我……或许我只是觉得,此刻你的心情,我多少能体会一些吧。」
魑魅依旧笑了笑,话锋一转:「你到底喜欢宇哪里?虽然与他认识不久,但我想他该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吧?」
「喜欢哪有什麽道理可言?」风若瑾虽为女儿身,面对感情事倒也坦然,毫不避讳与他人谈论:「我相信汶轩一定也很认同吧?像你这麽难相处的人,他不也迷你迷得要死嘛。」
比起风若瑾,汶轩被这麽当面评论倒是不争气地红了脸,却不忘反驳道:「魑魅才没有难相处。」
「我说的难相处不是指这个。」风若瑾望向魑魅那双看不透的眼眸,唇角勾了勾:「你打算在这待到什麽时候呢?」
「你想赶我走?」魑魅故作吃惊地问。
「如果莫非红尘决定留下来,那麽,你呢?」
风若瑾神色相当认真,并非嘲讽,并非刁难,而是单纯的疑问。
魑魅却仿若听而不闻,迳自起了新的话题:「你和宇是怎麽认识的?」
而风若瑾也像是忘了方才自己的问话般,老实地回答:「十年前意外捡到他的。我央求邢哥哥带他一起回家,就一起生活了。」
想当初,宇来到风府的时候,沉默寡言到让人怀疑他是否伤了嗓子而无法开口,除了基本的对答外,能以点头摇头回应的问题一概保持缄默。她那时总会猜想,宇是不是心理受了严重的伤,导致他将自己这般封闭……直到风若邢提起莫非红尘的话题。
所以说了,莫非红尘之於宇的重要性,便是如此不可撼动的程度。在见到莫非红尘现身後,风若瑾更是彻底放弃了对宇的追求。只是眼前这个人,上一刻还被宇捧在手掌心,下一瞬就落入了跋前疐後的窘境。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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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的速度渐渐无力了啊……
这回莫尘终於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