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匿名告白 — #12:一封空白的署名

正文 匿名告白 — #12:一封空白的署名

#12

【一封空白的署名】

最近诗彦不太跟我说话,虽然还是一起坐公车、还是他帮我交杂记、还是一起闹着于佳和亿贤,但很明显的沉默了许多,也只有跟于佳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有一点点交集。我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好还是坏,却实实在在让我不安了好几天。

『我晚点去。』

就连每次都会一起来的音乐教室,也变成我一个人来了。握住手上的纸条,我甩甩头,尝试着想要甩掉这种奇怪的感觉,却摇来了更多的暗淡。我没办法形容心头这种有点苦又有点酸的滋味是怎麽回事,这到底算是在意还是其他的东西?也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他带给我的所有感觉,我都没有办法用一个形容词去概括或是用一个名词去定位,总是这个加上了那个、那个又交织了这个,全都堵在了心上,好不容易忘了,没多久又开始了,就像一种病,会发作的病。

「为什麽不弹琴啊?」黑色的钢琴面上反映着诗彦从门口跑进来的样子,我就这样透过钢琴面看着他贴心的把门关上,又继续看着他走到我课桌边脱下厚外套,跟我的放在一起。

「还发呆?」他的声音透出一丝笑意,在我的身後弄乱我的头发。「喔!又变长了一点……」

我第一次发觉自己竟然这麽仔细的观察他的所有动作和语气,好像特别看他的眼色。「想、想听什麽歌?」

「听……我也不知道耶,你弹什麽我就听什麽吧。」他背对着钢琴坐到我的身边,我们就这样挨坐着在一张气压椅上,他很喜欢在我弹琴的时候这麽坐着,我想他大概也把脚放到後面的课椅上了。也许是几天下来的冷落,让我没办法适应现在突然温柔的他。

冷落?我怎麽会用这个词?

双手摆上键盘,我却想不起来任何旋律,到底是什麽让我的脑筋如此空白?而我竟然还害怕这样的空白……随便按下一个琴键,琴音好似打破沉默,又好似重重撞击在我的心上,清脆、响亮,却沉重。

「怎麽了?」

「没事……」

就着刚刚按的琴键,我随性的弹了起来,只是平常不擅即兴演奏的我,此时竟然就放任双手那样舞动着,没有一丝迟疑,刚刚的空白好似一点都不存在一样。我想这样的演奏出乎了我自己的意料,就像我不会去设想自此之後我跟他会发生什麽变化,或许,根本就没有「或许」这个选项,下一秒的人生不需要这麽模棱两可的说词,它只是顺其自然的,成为我们无法想像的那个模样,而我们太过弱小,从来没有任何控制权。

他没有说话,而我突然不害怕这样的沉默,寂静即使跟着琴声一起融合在空气分子中,吸进肺里,尽管清冷却没有想像中的刺痛,双手还是继续飞舞着,还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念,或者意识中知道停下之後就必须去面对被强迫打乱的安宁,而我竟然恐惧了起来。但事实证明一切的挣扎都只是徒劳,因为时间会流失,那些我该抓住而没有意识到要抓住的东西,也都会流失。

尽管目前为止,我依旧不知道我该抓住什麽,嗯,至少这最後一个余音消失的当下。

「晓语。」我听见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因为太过靠近而显得突兀。

「嗯?」我轻声回应,指尖还没离开键盘,单音节的回应或许不该加上问号,因为我只是单纯的做出反应,好奇心并没有强烈到需要听到他呼唤我的下文。

但人都是犯贱的。

「你觉得这样好吗?」

我转过头看他,却只看见他逆光的侧脸,刺眼却让人移不开视线。「什麽?」

他转过来看着我,我们能够呼吸的空间,我只能透过他的瞳孔确认,我想他也是。他笑了,却用眼神强迫我不能离开他的注视,我心虚的继续凝望着那双我从不敢认真对视的双眼。

一动都不能动。

「我们两个啊,」他先别过了脸,就像把我从他的瞳孔中丢开一样。「像这样每个礼拜单独的待在这里。」

「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不好,」我也转过头,和他保持着并肩却视线相反的坐姿,透着琴面看着背对钢琴的他,我想我真的很珍惜能跟他一起坐在同一张气压椅上的时间,只是我所想的比我能够意识的少得太多了。「却老是觉得有些不妥。」

我可以听见他的轻笑,却猜不出来适从鼻子的气息中形成,或者他早就准备要这麽笑了。

「笑什麽?」

「原来你也觉得不妥啊……」

如果我没有听错,那语气中的惋惜又该怎麽解释?

「不过那种不妥的感觉,似乎不是在你身上。」问题出在我身上,因为我开始为这原本应该舒服的相处感到紧张,正确来说,是悸动。

只是这个词,当然不是在那个年纪领会的。人,总是要度过一些後悔期才会懂得过去错过了什麽,接着豁达、麻木,然後再度错过。

他还是笑,而这次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我透着琴面看着他的背影,他明明就在我身边,那个肩膀的高度是我只要轻轻拿掉自身的重心就可以靠上去的高度,他明明这麽近,我却觉得他慢慢的有些飘忽,而且越飘越远。

「晓语,你真的很特别。」肩上突然有些沉重,他的头靠在我的肩上,短短的发丝让我的脸侧和颈间产生细细的搔痒感。

「我喜欢这份特别。」他说道。

听着他的话,我做不出回应,却莫名的觉得他靠在我肩上让我有种安然的感觉,或许我喜欢这份安然,就像他喜欢我的特别一样,我不再像以前那麽在意他过於亲昵的举动了,从他靠在我肩上开始,因为安然,所以习惯了这份亲昵,即使只在这单独相处的空间里,近乎背对背的坐姿。

我笑,双手再度放在琴键上。

然而,回到教室後,他在音乐教室里的温柔淡了一半,却宛如琴声有余音似的,他偶尔的笑容总能让我彷佛感觉到他靠在我肩上的余温,然後回以相应的笑容。

因为我觉得自己又离他更近了一点。

「孟晓语,有人要我给你这个。」一上课,亚如就递给我一张折得十分工整的纸条。

「这是什麽?」我拿着那张纸条,看着那让人连打开都得小心翼翼的整齐折痕,没有去思考那个「有人」的人是真的有没有这个「人」。

「谁知道,你打开不就好了。」她转身在自己的抽屉里寻找课本,语气无关紧要的说着。

我轻轻沿着折痕拆开纸条,简简单单的一行字,没有「TO」和「BY」,没有来源署名,亦没有收件署名,乾净俐落却刺眼的一行字,却足以让我匆匆的折起,往书包里丢。

如果可以,我情愿不要拆开……当然,那是好几年以後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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