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被抓了吗？」
黛昕皱眉，摇摇头，「为什麽！」他不是动手侵犯了她吗？为什麽没被追究任何责任！
「因为我没事。」
有过类似的遭遇，所以我知道这种罪嫌在法律的追诉上困难重重，非要取得凶手在被害者身上的体液或是录影等存证才能够确实判定罪刑……我的情况属於前者。
「那你呢？」
「他们全部坐牢去了。」
「他『们』？」偏偏这个时候又特别敏锐！
我僵硬着身体，紧紧握住右手，「伤害我的不只一个男人！」
黛昕瞬间皱眉，彷佛我的话刺痛了她。「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黛昕。」我深呼吸，再度抱她，亲吻她，她在我怀里乖得像只小猫；我望着她单纯无瑕的脸，感觉伤痛逐渐离我远去。
我勾唇，一手揉乱她的头发。「下次，等有时间了我再把全部的事情都告诉你。」
「不想说也没关系，我知道，很痛；你不要想。」
我自嘲的笑，「很难不去想的！连医师说，一直压抑着逼迫自己忘记反而更糟糕，我以前每次洗澡都要洗好久，总以为自己身上很脏，可是洗都洗不掉。」
她用力摇头，「你很漂亮，你不脏，那些……没有留在你身上。」不经意的，她的手指环住我的左手腕。「你很漂亮！这很痛……可是你不脏，你不要哭。」
她明明是那麽不擅言词，却拼命的挤出话来安慰我……
「黛昕。」糟糕，我又想哭了，为什麽她总是可以轻易击溃我的武装？「你现在知道了，我曾经被人……你不会讨厌我吧？」
她睁大双眼，很缓慢很缓慢地摇着头，然後她掩嘴，又害羞了？「喜欢你。」
「啊？」
「我，喜欢你。」黛昕低头，把脸埋进我的肩膀，「你很漂亮，来找我，我喜欢你。」
我吸着鼻子，兴起了闹闹她的兴致，「那……是朋友的那种喜欢，还是情侣之间的喜欢啊？」
「不知道。好像都有。」又不知道了？「可是，後面那个，多一点点。」是情侣的那种喜欢！
「真的只有一点点吗？」她的回答是把脸埋得更紧，我笑得满足，搂着她坐在床边。
「可是孟语筑也喜欢我，你是不是怕她生气，所以要把我让给她？」我皱鼻，眨眼时不小心挤出一滴眼泪，可我笑着，笑着面对她。「她是不是跟你说，她很关心你、为你做了很多很多，收留你，所以你要听话，不要跟我见面。」
「你听到了吗？怎麽知道……」
「傻黛昕！你都已经说几次『姊姊会生气』了，又强调她对你很好，我能不知道吗？」这是标准的情绪勒索，就发生在她们表姊妹身上；黛昕很善良，别人欺负她，她会忘记大部分，可对她好，她会记得牢牢的。
孟语筑，就是巧妙利用表姊妹之间的情感，不断尝试限制她的行动；而这个小笨蛋还真的乖乖听话了！
她看起来好苦恼。「对不起……我想见你，可是又怕害到你……」
「我不怕！要是哪个人敢动手欺负我，我会打回去！」我握紧拳头，「我死过一次，黛昕；活在别人眼光之下，是很愚蠢的事。」
她低头就像在思考，我托起她的脸，再度亲吻她。她的嘴唇很软、很温暖，我小心传递着对她的喜欢，浅浅退开後说：「就像这样。我从不觉得自己喜欢女孩很可耻。」
她深呼吸，游移的眼神反覆尝试了几次才对上我的。「我只怕你受伤，而且是我害你受伤。」
我摇摇头，「我会尽力保护你，也会好好保护自己。」
那一瞬，她屏息，就像是顿悟般的，收紧放在我腰际的手，「保护你。」她下定决心的说，把我抱得好紧。
「你也要保护我吗？」我笑出声音来，又一次在黛昕身上感觉到真实的幸福。「好！给你保护。」
时间晚了，我依依不舍的送她回家。「明天如果有空，我会再去找你，别忘了星期天的约！」
黛昕点头，分开时，她特意握了握我，直到进家门前才重新戴起耳机。
大门开了又关，她的身影消失在我视线之内的那一刻起，浓浓的不舍与失落感随之而来，可矛盾的是，又同时深刻感觉到一股甜甜的幸福。
我与黛昕彼此相连着。
从这一刻起，我终於可以骄傲地说，我又恋爱了。
＊＊＊
我失眠了。
但是是因为太高兴、太幸福的缘故。昨天家教课我还是很常失神，可是高老师像是看出来了，所以什麽都没有问。
只睡了三个多小时，我被钢琴声吵醒；这首曲子我记得，是莫彤曾弹过的土耳其进行曲。
我拉开窗户让声音变得更清楚；曲子重复了几次，才转换成月光奏鸣曲的第一乐章。
没有歌声。虽然钢琴声只持续了十来分钟，我却有种心灵重新被洗涤的感觉。
『早安』。手机收到讯息了！是黛昕！
我抹着眼角，打字的手指还有些颤抖，「是你……弹、的？」送出！
『嗯』。果然是她！我掩嘴，她又传了一条讯息，『琴房没锁弹给你听』。
哦！为什麽光是这样就甜蜜得让人想哭……我按下语音讯息，「文黛昕！你真的很会、很会钓女生你知不知道？」她从哪学的？谁教她的！
『喜欢吗』，这单纯的小笨……我开心死了！如果每天都是她弹琴把我叫起来，那不知道会是件多麽幸福的事？
真是的，我这麽感动，不知道她是否会露出计画得逞般的偷笑？
「我当然很喜欢！真是……感动得我都哭了啦！」我再传一个语音给她；脸好热！为什麽光是她弹琴以及几个讯息，就能把我弄得脸红心跳？要不是她有社交障碍，她一定会是个迷死人的大情圣！
我进浴室洗脸，而她丢给我两个大大的笑脸贴图！哼！很得意咧！
我也丢还一个贴图给她，她已读之後暂时安静下来；下楼吃早餐的时候妈一直盯着我，看到我发窘。
「你干嘛啦？」我瞪她，语气刻意装得很凶。
「很开心吼？」妈莞尔，在烤好的吐司上面抹奶油。「昨天下来吃饭前心情还这麽沉重，送她回家又全都好了，所以我才没多问……昨天晚上，你们聊些什麽？」
「讲到……我跟她讲到我割腕的事。」
妈很快收起笑容，我啜着咖啡，「她说，她也差一点就经历类似的情况。」
她的汤匙掉了，「我的天……黛昕那个孩子，不会吧？」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黛昕平安无事！」我露出个难看的笑容，「妈……了解黛昕越多，我就觉得我跟她越像，像到很可怕的地步。」
光是想到我曾经历过的那些，也有可能在黛昕身上重演，我突然变得很沮丧很愤怒。
「这种事……究竟要怎麽样才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为什麽总是女人在受伤？还有多少……像我跟黛昕一样遭遇的人？」
虽然恋爱的喜悦值得庆贺，可在我们身上发生过的苦痛，却不会因此而消逝。
妈换座位到我身边，她搭着我的肩膀，无声哽咽地对我说「没事的，有妈妈在」。我眼眶一阵温热，终究还是笑了。「有妈在！不管怎麽样，你都是妈身边的宝贝！」
「我知道啦；至少我身边还有你在……只是黛昕她身边没有爸妈，她昨天在学校又被人欺负，我比较担心的是她。」
「对耶，她昨天制服是湿的……」
我跟妈提起她昨天放学後遇到的事，她很担心，「这样真的很不让人放心耶……没有其他方法吗？」
「我会去找音乐老师，请他注意黛昕在学校的状况。」我抿嘴，「我想也应该再找个机会去孟语筑她们家，好好谈谈黛昕的问题。」她说「姊姊保护了她」，但在车上的时候又说过一句「姊姊不知道」……这两个「姊姊」，究竟指得是同一个人，还是不同的？
「你只找你同学恐怕不够哦。」
「你的意思是……」
「也要跟孟先生、孟太太他们说。」
「可是孟语筑的爸妈很常不在家……好，我再找机会提这件事，谢谢妈！」我偎近，而她笑着环住我，「你真的开始关心起黛昕了吼？」
「爱屋及乌喽！谁叫某个很有才华的文静女孩把我女儿的心给勾走了？」
我瞬间脸红，「妈！你真的很爱亏人家耶……」
吃过早餐之後，妈提议去卖场晃一圈，我欣然接受。
毕竟接近中秋，卖场里充斥着各种应景商品，不是礼盒、月饼，就是烤肉用具。
爸下个星期就要回来了，想想时间也过得挺快的？我问妈说是否要先买烤肉用具回家。「都可以啊，如果你想烤的话。」
所以我买了一组，木炭火种什麽的都先准备，至於吃的就等日子更靠近点再说。
大概是因为开心，东西买得有点多了，搞到我们拿东西下车时活像在搬家！
「该冰的放冰箱，烤肉架什麽的放底下！」
我一脸疑惑，「什麽底下？」
妈惊讶反问：「就地下室啊！你不知道？」
这次换我吓到！「我们家有地下室吗？」
妈撇嘴，「刚搬来时我不是有讲过？」经她这麽一说我才想起，一些没用到的衣架、柜子，还有搬家用的纸箱都放在那边，多亏有这收纳空间，所以二楼才能奢侈地辟开一间排练室。
地下储藏室入口在楼梯下，空间大约能容纳一辆车。毕竟还算是新房子，除了空气不大流通外，并没有令人作呕的霉味。
我把烤肉用具放在靠近入口处，环顾四周，我很快发现角落放着以前摆在客厅的大酒柜，上面有个钟，但指针已经不动了……
柜子里头有些东西没清出来，包括一张爸妈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