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
我推开她，冷冷的吼出这两个字。
她楞住了，「你说……什麽？」
「自私！孟语筑，你就是个凡事都只先想到自己，自私自利的大小姐！」
不管是她一厢情愿的促成这次合作演出也好，还是安排校刊专访，甚至无缘无故将我卷入她跟别人的感情纷争也罢，更别说挟着亲情限制黛昕跟我的交往，她的所作所为全都只是为了满足她自己！
「你真的真的都没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对吧！你调查了我这麽多事，拿我之前在校的事情威胁我，事後却又说喜欢我；我想问你，你何时尊重过我的意愿！在你对我做了这麽多过分的事情之後，怎麽可能用一句『喜欢』就想全盘带过！」
嘴唇上还残存着类似草莓般的香味，我举袖抹去，就像自己沾了脏东西！「孟语筑！你知道我为什麽容忍你？不是因为我喜欢你，而是因为你是黛昕的表姊！你曾关心她，愿意接纳她，我感谢你，但这也不表示我可以把你对她造成的伤害视而不见！」
「我伤害……文黛昕？」
「不然你以为她为什麽会被萧敏蓁欺负？你不是道过歉吗？」
孟语筑遮唇，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所以我补过了啊！我让我爸给文黛昕调班，在学校也尽可能不去找她……」
「你这只是跟她划清界线！你为什麽不乾脆承认你是她表姊？为什麽要放任别人误会她！」
孟语筑为之语塞，我冷笑，「因为你怕丢脸对不对？你一直以为黛昕智商有问题，除了弹琴弹得比你好之外，其他方面根本没有才华……哦！说到这个，你买那样的耳机给她不是只为了保护她的耳朵这麽单纯，更因为你怕在家里练琴的时候被她纠正；你不给她轻易碰琴也是因为你知道她弹得比你好！你怕她超越你！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自己，根本不是单纯为她好！」
「你闭嘴闭嘴闭嘴闭嘴！」她胀红了脸，像是彻底崩溃似的对我大吼，「你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我问你，当你真正喜欢一件事物，投注所有热情，不停不停的练习，结果却被另外一个人指证错误，甚至轻易超越，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狠甩了两巴掌！文黛昕她甚至还嘲笑我，像炫耀一样的在我面前弹同一首曲子……
「你懂这种感觉吗？我真的很喜欢弹琴……我只想弹琴！输给莫彤那种人就算了……输给文黛昕？她算什麽……我又算什麽？」她跪倒在地，双手抓着木质地板，眼泪不断不断的掉。
「孟语筑，」我蹲了下来，「知道黛昕提起你的时候都说什麽？」
「她是不是……说我琴弹得烂透了？」
「姊姊对我很好。」我摇摇头，刻意学着黛昕说话的语调，「她一直一直跟我说你对她很好！她把你给她的耳机当护身符，她说你保护她，她因为怕你生气，所以遵守诺言不跟我讲话……她是这麽单纯善良，一心以为你是为了她好！」
孟语筑含泪的模样呆滞可笑，我只觉得她可怜，「在她被带到你们家来受你们照顾之後，失去家人的她无依无靠，跟她最亲近的人就是你了！而若不是你只想着维护你的自尊，你一定会发现，弹琴对她而言虽然很重要，但她也很看重你这个姊姊……她把你当作像亲姊姊那样的人看待！」
「所以她才一直……叫我姊姊吗？文黛昕……」她恍恍惚惚，感觉还在五里雾当中，她需要时间消化一下；而我更希望的，是她跟黛昕的直接对话。
「关於黛昕的亲姊姊，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我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她去哪了吗？」这是简单的测试。
如果文黛芳是真正因为意外过世的话，那她这个表妹不可能不知道的。
「文黛芳吗？」她摇摇头，「我很久没看见她了……我其实也很好奇为什麽上星期大阿姨她们来的时候……她没过来；宁，你为什麽问起她……」
一瞬间，我感觉四肢的血液凝结发冷。
闭上眼睛，我打断，「总之，黛昕是真的把你当成姊姊来看；语筑……如果你不被你那可笑的自尊弄到崩溃，你一定看得出来，黛昕她跟你一样。」
「你该不会是想说……」
「她只想弹琴！」我咬牙切齿的说：「你应该是最能了解她的人才对！」
琴房的门冷不防被打开了，是她们的管家。「小姐，呃……再二十分钟就要去补习了，你还好吧？」她狐疑的眼神飘向我。
我托住孟语筑肩膀，露出微笑，「语筑她没事！」
「嗯，我没事……我知道了。」她擦着脸，在管家关上门的同时，我与她一齐起身。她抓起手机，「哎，都录下来了……」
该不会连她偷亲我的那一幕都……我掩着嘴，「删掉吧？」
「可是，」她把手机捧在胸口处，语调微弱却坚定地回头说：「这些话，对我来说是很好的经验……」她回过头，模样尽管狼狈，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乾净。
「如果你不觉得丢脸的话。」我绷着脸，而她仍哭着，却也牵起唇角笑了。「我该回去了。」
「我也该去补习了。」她脸色有些苍白，走起路来也显得不太稳。
「孟语筑？」
「我没事……我可以！」她攀住钢琴，「宁宁……你知道我一开始为什麽愿意对黛昕好吗？」
「我不知道，为什麽？」
「因为我终於可以不用一个人孤独的练琴了！」她笑得单纯，却又立刻哀伤的撇开眼，「我原本是希望被理解，结果她却成了我的压力……我怎麽追都追不上……」
要不是因为她跟黛昕一样拥有对音乐相同的热爱，或许她就不会被压垮了。
「这种怎麽努力都追不上的感觉，我懂。」我搭她的肩膀，安慰着她。「找个时间，你们姊妹好好谈一谈吧，黛昕一定有话想跟你说。」
「我跟她，很久没说话了；你说对了，我买耳机给她的原因；有时候练琴练得不顺，我还会故意捏她的手……」我强忍着赏她两巴掌的冲动，她又哭了，而身为受害者的黛昕却从没哭过。「她说我对她好？我对她好……呵、呵呵……我对她……」
「你以前对她的好，她都记得。」
孟语筑掩着脸，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我该去补习了！」在我即将离开琴房之前，她又说：「宁，谢谢……」
我停下脚步。
她撇开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知道了。」
孟语筑她究竟知道什麽，是好是坏，在那个当下我没有问。
可是，在她情绪爆发之後，我也意识到，孟语筑不甘心跟痛苦；不只是被超越的恐慌跟害怕，甚至是投注一切心力之後，才发现自己天分有限，只能到达某个高度就再也难以突破。
怎麽努力都没有用。这个认知……直接摧毁了她从小培养的自信心。
她是独生女。她原以为黛昕的到来会是自己情绪上的出口，结果却是相反的。
我不认为她有权利对黛昕情绪勒索，却也了解了她内心所压抑的痛苦。
可恨，但也可怜。
回到家吃过晚餐，我传讯息给黛昕，向她说今天练习时发生的事。
凭我一个人很难好好保护黛昕，如果孟语筑可以变成另外一个关心她的人，那去学校就不再是这麽可怕的一件事了吧？
『你的手怎麽了？』我很快把话题转回她受伤的手指上。『还有，我今天去的时候你表现得像是不认识我，我很难过哦。』
我是真的有点受伤，毕竟我不知道她究竟怎麽想我跟她的关系；给家长会长跟她阿姨知道我们认识，会有什麽问题吗？
『对不起』，这小笨蛋还是道歉了。『手在学校弄伤的』。
『怎麽伤的？』
『被割到』，我知道，听说是美工刀片？『翻书的时候』。
有人故意把刀片夹在她的课本里？因为她的课本全都放在学校。
『黛昕，说真的，你有没有考虑我的提议？在家自习。』
『不要』，她坚定的，拒绝了？『阿姨不在家很危险』。
我想起了家长会长腰侧那两道暗红色的痕迹，那感觉起来，像是手指去抓的？
刚好她今天手指流血受伤了！
『黛昕，你姨丈他是不是会对你做什麽奇怪的事？』
她没回讯息，大约一分钟之後，手机响了！她打来的，「喂？」
『他们……会把我关在一个小房间里……回音很大，很暗；我抓住姨丈，但还是被关进去了……我出不来；好几次，我听到你的声音，可是我出不来……』她抽气着，断断续续，好像很害怕？
「黛昕！你别怕，你说『他们』，除了姨丈之外还有谁？」我赶到窗边盯着三楼，黛昕的房间只亮着微弱而黄色的灯光。
『那个阿姨……煮饭的。』是管家吗？
今天孟语筑才跟我坦承她有时会捏黛昕出气……可是黛昕身上的伤不完全是靠捏就能捏出来的，还有其他人对她施暴！是那个管家阿姨吗？然而，我更担心的是她姨丈会对她做出更过分的事……
『文黛昕！你吃饭为什麽吃这麽少！太太都已经在念了，不要搞到我像是虐待你……』房间门被打开了？听起来像是那个管家，『你在跟谁讲话？你拿着那个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