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舌下周的工作时程已经敲定，照例在白板上公布。雪莱儿左看右看，就是没在上面见到自己的大名。
「老板，我的班？」她眼明手快地扯住老板的衣袖。
连日老板的打扮都罕见地正常，白衬衫搭牛仔裤，衬衫长袖一路向上卷到手肘，露在外边的手肌理分明。
似乎自从莉莉来了後，老板就越来越常展现男人味了。以往花俏的衣服全锁入衣柜，时常染得五颜六色的中长发也回归深黑色，并用同色细发圈绑整好。
老板的脸型接近欧美人，五官对称端正，一对紫罗兰的眼珠幽光熠熠，算来是当之无愧的美男子一枚，只是老把自己弄得鬼模鬼样。
「你有别的任务。」
老板笑了下，细长的眼里浮着轻荡的涟漪。
那是雪莱儿没见过的笑法。
她觉得怪，怪到骨子里去。
可老板都发话了，她也不搏他面子，乖乖等候发落。
隔日，老板带着雪莱儿前往龙舌的备用仓库，那是百来坪的空地，用来暂放大型货品。
雪莱儿远远就望见了。
棕红的发色翻飞成一股迷人波浪，番石榴红的鲜艳瞳孔，铁灰紧身上衣，黑色短版窄裙，足蹬七公分高跟鞋──那是岚姬从不改变的打扮。
岚姬是龙舌创立的元老级人物，平时在外接受任务，很少露面。雪莱儿同她见过一次，两人未曾有过只字片语的交流，简单来说，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楠，你要她参加猎人试验是开玩笑吧？念能力她学不来的。」岚姬随意地扫视雪莱儿，她并不承认雪莱儿，她甚至觉得楠疯了，竟让一个没半点本事的女孩子成为龙舌的员工。
岚姬的价值观中，能力与责任是相当的。龙舌的员工虽然也有部分人不会念，但也必须拥有罕见的特殊能力才能被招揽，她找人试探过雪莱儿几回，发觉这人完全没灌水，就像外表显露出的那样一无是处。
她曾严厉要求让雪莱儿离开龙舌，没想到，楠强硬地驳回了提议。
『岚姬，她是由我选上的人。』
『楠，你不要太相信自己的直觉，把她留下……是个错误。』
『岚姬，你说得对，我很仰赖直觉。』
龙舌的创始人，通称「老板」，只有少数人知道他的真名：楠。楠拿出吧台匙，搅拌起方调好的鸡尾酒，他探出舌尖，一点一点地舔去金属匙棒上残留的金黄液体，同时注视着匙面上岚姬漾满怒气的脸。
『所以，雪莱儿我非留不可。』
楠不愿再解释下去，因为这是他才能感受到的独特波动。
在还没学会念以前，楠就展现出他的与众不同，他能很快地判断一个人的目的，选择最适合与其交流的方式。他的感应是自然而然的，不是透过对方的言行举止，而是抽象的「气」──经由生长环境的陶冶及内化，所衍生出的，独特的气息。
「气」最能忠实反映人的内心，黑与白，都在它的体现下无所遁形。
雪莱儿不属於这个时空，这点即是「气」告诉他的。可究竟来自何方，又是如何穿梭时空，不管是哪个，楠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因而，他做了一个很冒险的决定：留下雪莱儿。一名在这世界了无迹痕讯息的，谜样少女。
距离猎人试验仅余一个半月，老板在和岚姬交涉商讨後，明快地略过脚踏实地的修练，直接替雪莱儿开精孔。
雪莱儿惊恐不已，天知道这玩意弄不好会要人命的，假设她控制不了气的散发，她就会像字面上写的一样……精、尽、人、亡。
「放心吧，我会用念力辅助你的。」将雪莱儿的情绪变化收入眼底，老板拍肩宽慰道，岚姬哼了哼，比了个手势，要雪莱儿快脱衣服。
看在自家老板名牌保证书的份上，雪莱儿不再挣扎，脱掉员工制服，拉低卷起的小可爱下摆，前几天的烫伤将她裸露的肩头染成粉红，风拂过有种电流触身的麻痒。
岚姬吞下颗杂牌薄荷糖提神，移动到雪莱儿背後，她举起双手，在正对雪莱儿肩胛骨十五公分处停住。
「准备好了吗？」岚姬澄黄色的念包覆住雪莱儿与她本身，无形的膨胀感隔着一层皮肤，附着在躯壳周围。
「嗯。」雪莱儿的音调像绷紧的弦，她正努力回想剧情，小杰他们怎麽做的……
有楠做後盾，岚姬没多顾虑，立刻启动了「发」，当下雪莱儿犹遇雷击，身子大大发颤。
大规模的气奔淌出精孔，如同从水壶喷出的水蒸气，只差没发出噗噜噜的烧水声，雪莱儿反应不过来，傻愣愣地盯着象徵生命能量的气不断冲出体外。
「别发呆！把姿势站稳，默想气像血液一样在流遍全身上下……」看雪莱儿毫无动作，岚姬急迫地大吼，雪莱儿听到，赶紧依岚姬的提点收纳紊乱的气流，僵硬的躯干放松之後，喷腾的气体逐渐稳固，保护膜似地悬浮在雪莱儿身体周边。
「很好，这就叫『缠』。」岚姬总算找到雪莱儿的优点，这女孩学东西挺快，很会找窍门。
雪莱儿粗糙的缠维持不到二十秒，这活真是耗体力，惹得她满头大汗，气喘如牛地等待岚姬下一步的指导。
岚姬掂量着雪莱儿的资质，实地演练还是先缓缓，嗯──她是否漏了什麽话没说？岚姬绞尽脑汁地搜索大脑资料库，现场顿时陷入一阵吊诡的沉默，老板在确认雪莱儿性命安全无虞後就顾店去了，岚姬食指拨着眉毛咕哝不停，忘我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雪莱儿耸肩，乾脆盘腿坐下恢复体力，她有的是时间等，不急那区区几分钟。
……
「啪！」
雪莱儿是被岚姬的拍掌声叫醒的。她摸摸嘴角，没有流口水，很好。
「想到了！我还没跟你提过念的四大行吧？」雪莱儿摇首，就SOP来论，岚姬百分百是个不及格的老师，理论没教就先算题目，学生不挂得屍首遍野才怪。但由於猎人从来不隶属标准作业的地带，所以岚姬的失误大致可以精简不提。
「它们分别是缠、绝、练、发。你刚才的状态算是缠，我敲开你精孔则用到发……」岚姬说得头头是道，比起原作中的云古毫不逊色，雪莱儿用心地记下，这可是她的宝贝救命符。
这天结束後，雪莱儿仍然只会施用缠，其他都学得四不像，岚姬派给她每天修习「点」的功课，并将日後编排的课程说了一遍。
「如果你进度好一点，我就教你进阶的念，最低限度是在猎人考试前学会四大行。」
雪莱儿有气无力地答声，谢过岚姬後，马不停蹄地赶回龙舌冲澡。
岚姬掏出掌心大的手机，拨电话给某位看戏看一半就落跑的家伙。对方异常快地接了电话，懒散地喂了声。
「缠没问题了，剩下的也许要再调整。猎人试验主要考的还是身体反应能力，你记得找时间替她锻链下。」
「呵，那就让濑沫带girl晨跑十公里吧。」
「这份量不大够吧。」岚姬透过情报份子得知这次试验的内容，体力是其中极关键的因素，十公里未免太小儿科了，「对不习惯的人来说，慢跑十公里算高标罗。」楠轻慢地应付道，岚姬不由拧眉，楠是单纯测试雪莱儿，还是在整她？猎人试验绝非孩子玩的游戏，别最後闹出人命才是。
「我会混在考生里帮忙，反正也不指望girl能拿到执照……」雪莱儿水平多高，他不是不懂，「安心，我会适时收手的。」
纵使他这次是有点赶鸭子上架的嫌疑，但仔细烹调後，外地来的鸭子想必也是挺美味的。
切掉通话，楠悠哉地站在窗边欣赏夜景，数不尽的万户灯火，他深爱的杰瓦兰，是这样地美丽。
他摩搓套住左手无名指的银戒，以平复心底无言的激动，好久没有过了呢，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兆。
「雪莱儿」所导致的变化，他，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