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牛魔王的会议开了一整天，枉费我今天一早起来，照着设计师的嘱咐，好好吹整头发，用发雕产品抓一抓线条，还戴上彩瑆帮我挑的仿珍珠耳环，唉。都白费了。
下班後，我带着有点扁塌的头发，直接去ThaiCafé。店员依旧默默无声地收回我的菜单，消失二十分钟後，才又悄悄地送来我的辣炒牛肉饭。
我饿坏了，挖起一大匙饭，送入嘴里。
「吃这麽快，不怕烫吗？」
我的桌边出现一个高大身影，是牛魔王，我岔了气，咳了起来。一片带筋牛肉卡在喉咙里，怎麽咳也咳不出来。
牛魔王丢开公事包，冲过来用力拍我的背，我把肉吐出来，总算喘过气。
我捂住脸，要不要这麽糗啊！隔了两个星期不见，第一眼竟然是我咳得满脸通红的窘样。
牛魔王掰开我的手指，指着桌上的水杯：「喝点水吧！」
实在太尴尬了，我只好把整杯水喝乾。牛魔王该不会撕一张便利贴，拍在我头上，上面写着「吃东西要细嚼慢咽才是淑女」吧？
「好久不见啊。」
我苦笑，点点头。
「换发型了。」
「好看吗？」
「还可以。」
我垂下肩膀。牛魔王点了凉拌瘦猪肉、泰式椒麻鸡、凉拌冬粉，要我帮忙他吃，我也不假装客气了，卯起来一口接一口，反正早已全无形象了。
「你真的很饿。」
「没什麽，扫盘力，大概是我唯一能让你赞叹的能力。」
我问了他参加CeBIT电脑展的事，牛魔王说公司的无线AP新产品得了德国IF设计大奖。「你的工作需要常常出差吗？」
「很常啊。这次先和处长去电脑展，展览结束後冯冠哲来跟我们会合，去拜会欧洲经销商，同时做行销和技术的教育训练。这种去欧洲、为期两星期的出差，九月德国IFA电脑展还有一次。」
「谁是冯冠哲？」
「我们公司最厉害的FAE。」
「什麽是FAE？」我已经做好额头上要被贴便利贴的准备。
「产品应用工程师，和业务搭档，协助经销商解决产品销售、推广、应用的技术问题。」
「产品有问题，不是拿给研发工程师喔？」
「研发是上游，行销、业务和FAE算是中下游，不一样。」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觉得牛魔王没有平日那麽尖酸，没有说出值得写在便利贴而後钉在我头上的恶毒名言。
我很想探问，关於王经理的传言，但我再白目也知道，还不是时候。这时问他，恐怕他会对我拉下铁门，再也不开启内心的世界。
晚餐後走出ThaiCafé，天色已暗。
「这个给你。」牛魔王从公事包中掏出一个纸袋。
「这是什麽？」
「你可别想太多，这当做你送的巧克力的回礼，本来要送别人的，结果对方已经有类似的，就乾脆送你吧──」
「我这里不是资源回收桶──」他却硬是将纸袋塞进我的手提包里。
他抬头看高挂在天空的半轮上弦月，才又低头看我：「你身上这个红色小猫识别证带，实在不适合职场上使用。」
他和王经理讲一样的话，哼，这对昔日恋人，眼光还真相似。
三月的最後一天，《相佑月刊》准时出炉。我推着小推车去研发中心时，坐在入口处的助理谢瑀忱拿到月刊，一翻就看到〈相佑OLOnline〉那页，她兴奋地大叫：「大家快来看！有何彩瑆欸！」
研发工程师纷纷丢下耳机、键盘、晶片，蜂拥而上，像是饿了三天的军队要抢馒头。
「不要抢！不要抢！一人一本！」
一阵推挤，我的识别证带断掉，落在地上。红色不织布上的猫咪被人踩了一脚，看起来很无助。
一位金头发的工程师帮我捡起识别证带，还拍拍灰尘再递给我，我道谢後塞进长裤口袋，叹了一口气，胸口觉得又闷又胀，有点难受，我像是呼吸不到新鲜空气的哮喘患者，好想用力敲击自己的心口。
牛魔王转送我的礼物，是一组和彩瑆所配戴的同品牌识别证带和名片夹，不同的是，彩瑆的配件上满是代表该品牌的C字型，我的则是花朵涂鸦款，正中间镶着Logo。说真的，它们漂亮有质感，年轻不老气，我忍不住反覆翻看，好想马上挂在脖子上，看看镜子里的我，是不是一名花样OL。
但是，我把识别证带和名片夹放回包装盒，塞在办公桌右边第二格抽屉最深处，它们始终没挂上我的颈项。
礼物是全新品，送礼的心意却是二手回收货，我再怎麽渺小不起眼，也不想承受这样的对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