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抱歉。」我打断了韩宇森的道歉，我慢慢从地上站起身，拍拍自己的裤子，望着张久岳，「是我去找韩宇森，所以他才带我来这里的。」
张久岳惊愕地望着我，似乎是没料到我会这麽说。
其实我本来没打算道歉的，然而一看见张久岳那麽担忧的神情，我就忍不住想起自己那个微妙的臆测。
如果我的臆测是真的……那麽站在张久岳的立场，我的确需要道歉。
「张久岳，对不起。」韩宇森重新道歉，「让你担心了。只是……我不想再当个乖孩子了。」
听见这句话，我和张久岳都忍不住张大眼睛，望向韩宇森。
「我发现，当个乖孩子，我爸根本无动於衷。可是像今天这样，做错事被他发现，却能得到关心。」
「喂！你不会把你爸的话当真了吧？他今天会约谈你，根本不是真的关心你！」张久岳喊道，「有听到他说『外面有很多人在看』吗？他根本只是觉得，身为学务处主任，处置自己的孩子就该这样，他自始至终，根本就还是在机械化地对待你啊！不是因为你是他的小孩才这样，而是因为你是学务主任的孩子！」张久岳急得脸都红了，语气慌张。
「那也没关系。」韩宇森露出笑容，「就算只是机械化的对待，我也没关系。至少我可以骗自己，他是真的在关心我。」
张久岳沉默半晌，叹了口气，「……你这根本是自欺欺人。你不会比较快乐的。」
「没关系。就像你说的，要去尝试自己没试过的。说不定我使坏几次，爸爸就真的会多关心我一点也说不定。」
我听了，心脏有些泛疼，可是我却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
无论想尝试什麽，那都是韩宇森的选择，没人可以插手。
张久岳像是无话可说，沉默地望着他，良久才将目光挪到我身上。
张久岳瞪着我，「江巧嘉，你——」
「我们谈谈吧，张久岳。」我说。
张久岳一愣，接着怒道：「我跟你，有什麽好说的？」
我默然一阵，才缓缓答道：「说一些你不会想让韩宇森知道的话。」
这次换韩宇森愣住了，「什麽？」韩宇森困惑地望着我，问道。
我向他露出笑容，说道：「是秘密。」
我把手指放在嘴边，作出「嘘」的手势，「不会讲太久，你去楼梯口等我们吧。」
韩宇森看了，只是微微一笑，「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韩宇森离开後，整座走廊就只剩下我跟张久岳。
张久岳一声不吭地望着远方。
我开门见山地说了：「你喜欢韩宇森吧？」
他全身一震，愕然地瞪着我。
「不只是朋友的那种喜欢，而是更隐晦、更深刻的那种。」我补充说明。
我尽力让自己不要露出笑意，以免又惹张久岳生气。
但他似乎无暇发怒，此刻脸上写满了惊愕，「我、我才没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
我无视张久岳的辩驳，迳自说道：「你放心吧，我和韩宇森……只是同病相怜，所以惺惺相惜而已。」
我笑得尴尬，继续解释道：「我知道你是因为我跟韩宇森走得太近，所以很讨厌我，但我以後依旧会继续走在他身边，因为我们本就该在一起。我不希望你因此误会什麽，所以提早跟你讲清楚。」
「『本就该在一起』是什麽意思？」张久岳眯起凤眼，眼神有着愠怒。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笑道，「我和韩宇森是同一种人，物以类聚，所以本来就应该聚在一起。」
「韩宇森什麽都跟你说了？」张久岳的音调上扬，惊讶之情溢於言表。
我没有回答，算是默认，「总之，我不可能会对韩宇森产生同伴以外的情感，我不喜欢恋爱这件事，甚至可以说是恨到骨子里。所以，你不必对我吃醋或忌妒，我是你最不需要担心的人。」
「什麽都不需要担心？」张久岳笑出声来，「你才跟韩宇森认识几天，他就什麽都告诉你了……」
张久岳皱起眉，狭长的凤眼里，竟彷佛漫开水气，「你知道我花了多久，才走入他的内心吗？你要我怎麽不害怕？」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我不知道该怎麽向他解释，我和韩宇森之间的关系。
我和韩宇森的关系是超脱异性之爱的，我们只是同病相怜、所以走在一起罢了。我们的感情，是超脱那种肤浅情感的、更为高尚的情操。
至少我是这麽认为的。
「我不知道怎样你才会相信我。」我望着他，无奈地说着，「但总之，我不会因为顾虑你的感受就跟韩宇森保持距离。你最好自己调适好心态，不然我也不知道你该怎麽办才好。」
张久岳沉默着，诧异而沉痛的眼眸紧紧盯着我。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於是说道：「别让韩宇森等太久。我们赶快下去吧。」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转头离开。
张久岳过没多久也跟上了我，毫无预警地，我听见他说了些什麽——
「我就勉强相信你吧。看在你没把这件事告诉韩宇森的份上。」他别扭地说着。
我眼角余光瞄见他烧红的耳根，忍不住就噗嗤笑了出来。
「也请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他要烦恼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困扰他。」张久岳低声补了这麽一句，语气沮丧。
爱情就是这麽愚蠢。
即使等不到一个结果，人们还是会继续傻傻地等下去；即使会使自己遍体鳞伤，却还是只担心对方会不会受到伤害，丝毫不顾虑自己。
想到这，我突然觉得张久岳其实挺值得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