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友瑄的欺负越来越过分,每天我进教室,都会有一大桶拖过地的脏水从我头上砸下来;上课时,打开课本就会被发现课本不知道被谁割烂;午餐时间,便当盒里总是放着一只只小虫子:上厕所时,总会有一桶冰水从隔壁泼过来……
走在上学的路上,我总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些,最好是能让时间永远定格这一刻,不用去上学、不用去学校面对那些花样百出的恶作剧、不用去学校见到那些笑容满面的恶魔。
阴雨连绵的周三上午,国文课上课前,洪友瑄将我叫到厕所。
当我进到厕所时,她和一群女同学已经站在厕所门口,看到我,她们二话不说直接将我拖进去,我连呼叫的时间都没有,嘴巴就被他们用抹布塞住。
这种噩梦般的生活甚麽时候是个尽头?
洪友瑄拿出手机,打开录影模式,那群女生扯下我的衣服,用水桶装水倒在我身上,我闭起眼,即使知道自己的丑样都被录下来,我也不能做什麽……
「以萍!」傅佩琪冲进厕所,看到我的模样大声惊呼一声,走到我面前张开手挡在我身前。
尽管只有短短几秒钟,我却觉得这是我度过最完美的时光。
在黑暗的地狱,偶尔还是有几道曙光照下来。对我来说,傅佩琪就是我的曙光,我在黑暗中唯一的信仰。
「洪友瑄,你怎麽能这样欺负同学?你真的太过分了,你还是不是人啊?」
洪友瑄神色复杂的盯着傅佩琪,缓缓放下手。
「你快点走。」洪友瑄对傅佩琪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就别管了。」
「洪友瑄,你是什麽意思,你不怕我去告诉老师吗?」傅佩琪走靠近洪友瑄,「你为什麽那麽讨厌以萍?她做过什麽让你生气的事吗?你凭什麽欺负她?你这已经算是霸凌了!」
「佩琪,趁我好好说的时候快点走,要不然我不确定我会不会对你出手。」
「你为什麽……」傅佩琪瞪大了眼,「你变了,你变了。」
洪友瑄的手贴上傅佩琪的脸,嘴角一边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我从来没变过,是你们都看不清楚真正的我而已。」她将手机举起来,「你再不走,下一个被欺负的人就会是你,你要和她一起也没关系,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喔。」
「佩琪……」我伸出手紧紧握住傅佩琪的手,「救我……」
「好感人喔!」洪友瑄拍拍手。
傅佩琪犹豫地看了我一眼,又看相洪友瑄,她红了眼眶,我看见她眼底深深的愧疚,如此……我便明白了。
我放松手里的力量,松开傅佩琪的手。
「对不起,以萍,真的对不起。」她蹲下身,蓄在眼眶了泪水掉了下来。
我很想跟她说没关系,毕竟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但我说不出来,连想挤出一个小小的笑容都用尽全身的力气。
「还不快走!」洪友瑄瞪我一眼,伸手将蹲在地上的傅佩琪扯起来,「英雄不是那麽好当的。」
傅佩琪对我用嘴型说了『对不起』,转头慌张的跑出厕所。
我又被抛弃了……
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摊在一上任由她们欺侮我,任由洪友瑄录影,等到上课钟响後几分钟,她们才觉得无聊走回教室。
我被关在昏暗的厕所里,缩在角落,我忍不住想,如果妈妈没有抛弃我,我是不是还无忧无虑的活着?
这场暗无天日的噩梦什麽时候才能醒来?
隔天,我进到学校,傅佩琪没像往常来找我聊天,反而是去找洪友瑄说笑。
我的心脏忍不住一收。
是啊,想我这种可怜虫怎麽会有人想和我当朋友,傅佩琪也是一时蒙了眼睛才愿意陪我一整年。
下午家政课要分组,没人愿意和我一组,我低着头站在老师身旁,感觉全班嫌弃的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扫射,我甚至还听见同学不屑的嗤笑。
「老师,我们这组少一人,可以让以萍和我们一组吗?」家政老师正考虑着要把我分到哪一组时,洪友瑄突然出声,亲切地跑上前挽住我的手,对家政老师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如果我没有看过她最可怕的一面,我恐怕会觉得她是真心诚意想帮助我。
「好。」家政老师点了头。
我狐疑的看着洪友瑄,想从她脸上找出她要做什麽,可洪友瑄实在太会掩藏情绪,我根本看不出来她的目的。
「乔以萍,把番茄切一切。」洪友瑄朝我抛出一颗番茄。
我先洗了一下刀子,开始切番茄,番茄炒蛋很简单,番茄只要切成四半就成。
在我将番茄颇半时,突然感觉背後被人推了下,刀子一滑切在我的食指上,鲜血不停地流出来,转过头却发现身後一个人都没有。
「乔以萍,你怎麽连切番茄都不会?」洪友瑄的跟班冒了出来,「你是白痴还是笨啊?你平时考试的成绩是怎麽来的?你作弊吗?」
「我没有。」我说,考试成绩是我唯一拿的出手的东西,「我没作弊。」
「我有说你作弊吗?不过询问一下,你有必要那麽激动吗?」她对我翻了个白眼,指向洪友瑄,「你去帮友瑄吧,真不知道她为什麽要让你加入我们这组。」
洪友瑄正在炒蛋,她的动作熟练,根本不像千金大小姐。
「还不去?」她推了我一把,我踉跄地往前跌,摔在家政教室放厨具的架子。
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我挣扎着从厨具堆爬起来,一抬头就看到家政老师那铺着厚厚的粉的白脸,她看起来怒气冲冲,我低下头,不敢看她。
「乔、以、萍,你是从心给我找不愉快吗?你知道这些东西摔在地上就要重新洗一次了,你很闲吗?」她抬起手朝我打了一巴掌。
「啪!」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也瞪大了眼睛。半晌,她回过神,将拳头抵在嘴巴旁,轻咳一声,「你要负责把掉到地上的厨具都洗乾净,没洗乾净你今天就不用放学了!」
我默默的点了头,把掉在地上的厨具捡到水槽,一个一个慢慢洗。
等我将厨具洗完已经放学半小时了,我的手也被冷水冻的发红。
「你说的是真的?」走靠近教室就听见洪友瑄的声音,兴奋里带着一点期待。
「当然。」
是傅佩琪?我讶异的挑眉,放慢了脚步。
「她真的在孤儿院长大?」洪友瑄的声音高亢,「不对,你、你怎麽知道?」
「她说的。」
「你不是跟她很要好吗?怎麽会突然和我说秘密呢?」
「你说过放过我的,我的作业本是谁画坏的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吧?我的书包为什麽会出现在厕所你也清楚吧?」傅佩琪拍了下桌子,发出『碰』的声响。
「你怀疑是我?」
「嗯。」
我呆呆地站在走廊上,一动也不敢动。
明明说好要和我永远当朋友的人,为什麽因为洪友瑄的威胁就把我的秘密说出来了呢?
明明没有哭,为什麽会这麽心痛?
明明我没有做错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