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坐覺長安空 — 第一章 皇帝賜婚。 尚書愁婚事,女大不中留。

正文 坐覺長安空 — 第一章 皇帝賜婚。 尚書愁婚事,女大不中留。

朝堂之下,几位大臣在皇帝面前议事。

皇帝发话:「此次若非张旭将军,带兵连夜赶路去救,灵州早已陷落。朕需得大加赏赐,诸卿何见?」

李丞相率先道:「皇上所言甚是。除丰厚赏赐外,张旭此次上京宿卫,朝廷更需招抚其心。张将军孑然一身,父母俱逝,无亲无故,今虽听命於朝廷,但终究难以制约。臣以为,皇上不妨赐婚於斯,将来开花结果,张将军必得牵挂妻小,不敢妄动。」

皇帝听了,点点头。「朕便赐他一个将军府邸。得挑选个适合女子与之婚配呀,诸卿有何建议?」

见李丞相使了个眼色,户部尚书钟大人道:「臣以为,兵部尚书王大人之女颇为合适。若结为亲家,想必兵部对大将军更将了若指掌。」

皇帝不置可否,看向兵部尚书王大人。

王大人暗道不妙,心道:「若是大将军以後反了,我女儿岂不受连累?这说不定连我也要受累了。这可恶的户部尚书,怎麽不教自己女儿去嫁?」王大人垂手道:「张将军此番为朝廷立下大功,圣上何不以公主许之,更显得皇恩浩荡?」

李丞相道:「王大人与大将军同为正三品,正可谓门当户对。若大将军持续建功,与王大人相互辉映,岂不为朝廷之福?若贸然令公主下嫁,倒显得纡尊降贵,赏赐太过了。」

言及於此,兵部尚书王大人心知推拖不了,只得无奈同意,悻悻领旨而去。

*****

自下朝回府後,兵部尚书王逸便坐在前厅,皱着眉头,不发一语。王大人寻思:这一遭,女儿是非嫁不可了。

一年之前,王逸千方百计,才让成王与长女缔结婚约。原想能高攀皇室,更遂仕途,不料长女竟意外受贼人掳去,半年後才逃了回来。旁人虽不说,但恐怕清白已损,不免令他脸上无光。

尔後当年的成王,受封太子,王逸心中更加扼腕,不在话下。如今的成王,已贵为太子,身分大大不同,便不好再重提婚事。想到此节,王逸却又心有不甘…

此时,一个衣衫华贵的中年妇人,推门进入前厅。她是王逸的继室小妾,因出身较差,未有扶正。府中人称赵姨娘,年纪比王逸小上许多,走路还有些媚态。

「大人,听说皇上要赐婚,真有此事?」赵姨娘问。

王逸点点头。

「不知赐的是…」赵姨娘问得焦急。

王逸有两个女儿,长女是元配之女王钰,次女是赵姨娘的亲生女儿王紫嫣。

见王逸不语,赵姨娘有些心乱,忙道:「大人,是钰儿吧…毕竟哪有次女先出阁的道理呢?」

「皇上并未指明。」王逸道。

「大人…难道你还盼着,能将钰儿嫁给太子吗?两人虽有过婚约,但钰儿出了这样的事儿,清白已毁,难道还能指望飞上枝头,当上太子妃?若大人能说动太子,紫嫣倒还有可能…如今,钰儿能嫁给大将军,虽不是世家,但也不算辱没了家门…王家今日为皇上所用,往後便不能亏待了我们…」赵姨娘极尽所能,说服丈夫让长女出嫁。

王逸叹了口气,过了半晌,才作声道:「钰儿,毕竟曾与太子订亲。我去与太子亲自交代了吧。」

赵姨娘心中松了口气,点头称是,又道:「若太子想起了我们,不妨与紫嫣见上个面儿…」

王逸摆摆手,道:「时机未到。此番只盼能得太子几句好话,以退为进了。」

*****

东宫之中,有一人斜卧於榻,手上拿着一本街坊闲书,兴致盎然地翻看。此人身材清朗,面貌如玉,便是当朝太子李成美。

「报。」

「进来吧。」李成美稍稍坐直。

此时他的随身侍卫蒋先,功恭敬敬地走进,双手呈上帖子。

李成美随手一摆,道:「念来听听。」

蒋先将帖子打开,道:「户部尚书钟大人明晚举行寿宴,邀太子殿下前往。」

李成美「嗯」了一声,不置可否。暗想:「恐怕不是寿宴这麽简单,难保又是个相亲大会了…本王自从当上太子,都快被生吞活剥了啊。」

蒋先顿了一顿,又说:「兵部尚书王大人,在外求见。」

李成美起身,寻思:「王逸?…是了,看来也是为了亲事而来了。去年,若不是太后一直催促,怕落个风流不端的形象,本王也不会应下与他女儿王钰的婚事。听说,今早听闻皇帝又赐婚於斯,看来是来说事儿的。」

兵部尚书王逸已逝的正室夫人,是太后的远房表妹,王钰便算是太后的外甥女了。她小时曾跟着母亲进宫,与小皇子李成美见过一面。当时的李成美还小,性格非常调皮,故意拿了石头丢了王钰,想看她有什反应。一掷之下,竟不偏不倚地打中王钰眼角,还流出了血来。当时,李成美大吃一惊,怕是要受责备。

没想到,当时也是孩子的王钰,竟默不作声,伸手将血擦掉。在大人转身时,也拿起石头,用力砸向李成美。宫女们见状,立刻上前制止,王钰尽管被母亲责骂,也不发一语,被母亲拉着离开了。兴许是愧疚,这件事不知为何,留在了心底。

「传王大人进来吧。」李成美道。

「见过太子殿下。」王逸向太子行礼,态度十分恭敬。

李成美微颔首,道:「王大人免礼。」

王逸清了清喉咙,说道:「今日早朝,皇上赐婚小女,臣自不胜殊荣。唯臣惶恐,小女不才,过去曾与太子殿下说亲在先,故来秉明太子殿下。」

李成美心想:「谁不知你有两个女儿,有何为难之处?这般含糊来问,是来探我口风,逼我表态了。王大人嫁女,也算机关算尽。」

当下顺水推舟,李成美轻声道:「令嫒能历劫归来,自是命中有福。此番能得皇上赐婚,亦是万幸。一女不能二嫁,我便是无福之人了。本宫将这颗夜明珠赠与令嫒,祝愿她一生光明。」

三言两语,便是解除了婚约。王逸跪接宝物,再三谢恩离去。此番,太子殿下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

王逸前脚刚离府,赵姨娘便到了王钰住处。

「皇帝赐婚,你命可真好,要嫁给大将军了。先是太子爷,後是大将军,你爹心里想的,可全是你,哪还记得我的紫嫣呢?」赵姨娘故作钦羡地说。

王钰淡然,无甚表情。这麽多年来,她早已习惯赵姨娘,表面上语带奉承,实则冷嘲热讽。

见她不语,赵姨娘又嗤嗤笑道:「洞房花烛夜,若怕大将军嫌弃你,让为娘教你几招如何?」

王钰听了心下厌恶,更不言语。望这赵姨娘说得够了,快些离开。若能不见她,真心宁愿早早嫁了,这门亲事她现在举双手赞成啊。

「女儿,你在这儿,爹到处找你。」王逸走了进来。

赵姨娘见状,装作眼角拭泪,道:「女儿要离开我们两老了,怎麽舍得?」

王逸看着王钰,轻声道:「你都知道了?」

王钰点头称是。

「你愿意吗?若是不愿意,我再请皇上…」王逸说到一半,欲言又止了起来。

「女儿婚事,当从父母安排。」王钰并不推拒,这麽答便是允了。

她心知,自己被贼人掳走半年,已不可能依父亲期望,嫁给成王。归来之後,父亲面上虽是欣慰,但不免待她若烫手山芋,只盼能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婿,才能不失面子。

王逸欣慰地点点头,拿出袖里的夜明珠,说:「这是太子殿下,给你添的嫁妆,你好好收着。明日钟大人寿宴上,若见着太子殿下,记得道谢了…」

赵姨娘见了夜明珠,眼都亮了,满脸妒恨了起来。听到後来,急忙插嘴:「明日钟大人寿宴,太子殿下会去吗?你带紫嫣去吧…」

王钰向父亲微微欠身,转身离开了。

*****

王钰坐在房中,看着窗外月光。心中暗道:「不知道这大将军,是怎样的人呢?传闻大将军杀人如麻,见血封喉,不知是不是真的?」一时无聊,拿出父亲刚给的夜明珠,在手上赏玩。

「哎,不想了。听闻他只孤身一人,家中也无高堂,爹又是他同僚,想必不会为难於我。皇上赐婚,他也不得不收,处境倒是跟我像了。他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他,总归不吃亏。若娘还在世上,会叮嘱我什麽呢?」王钰心想。

王钰想得心烦意乱了起来,轻叹了口气,放下夜明珠。拿出怀中随身带惯了的一把匕首,在手上翻来覆去。匕首剑尖微露白光,锐利无比,上面还刻着像是狼的图案。

*****

寿宴上,户部尚书锺大人,领着女儿,挨着太子殿下说话,着实热络。王逸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钟大人,趁隙就想教女儿攀上太子。若不是那场意外,今儿个自己早就是太子的岳父。

王紫嫣坐在父亲後方,也看向太子。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李成美,像是迷了眼,不禁心神荡漾。

王紫嫣看得不由得痴了。眼前的男子,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生得尊贵俊朗不说,眉眼如星如画…想着若这人能看自己一眼,便此生无憾了…

李成美早已习惯,望向自身千丝万缕的目光。被立为太子後,身分更为尊贵,旁人便稍有收敛。今晚在这寿宴上,众人把酒言欢,放松了心情,眼光便不由自主地向他投来。

李成美坐在上首,宴上众多宾客将锺大人与他围得水泄不通。李成美只得远远向王大人点了点头,遥举杯相敬。王逸亦回敬一杯,两人再无机会互动。

或是王紫嫣的眼光太过热烈,李成美眼光瞥过她,心想:「这便是王钰吗?倒与小时候不同。」不过量及两人已无婚约,就不必多想。

仅此惊鸿一瞥,王紫嫣已然无法忘怀。

*****

长安十六宅,原为王公贵族聚居之地。近来,附近又落成了新将军府邸。众人以为有场热闹可看,直到偶然见门前马车出入,才知道原来大将军已悄然进住。

烈日当空,一人单骑疾行而来。

这匹骏马毛色乌黑,日光映照下淡淡发亮;那马上之人,更是好看;剑眉心目,风姿飒爽,神情却极为冷峻。

此人从马上跃下,轻拍马首,待家丁执过马辔,方信步走进将军府大门。此人便是近来名闻京师的征西大将军张旭。

诺大的将军府邸,总需有人管理。大将军张旭不得不留下手下一名信得过的副将吴期,作为总管。吴期原是长安人,自是十分熟悉环境;原也十分能干,入厝以降,诸事安排地有条不紊,又谙将军脾性,处事简约合宜,省了张旭不少心。

总管吴期见大将军回来,驱前迎接:「大将军回来了。」

张旭问道:「嗯。军报收到了吗?」

吴期欠身道:「尚未…」

他顿了顿,又说:「明日将军大婚,一干物事均已备齐。将来将军夫人的房间,安排在东厢练武厅侧,将军的卧房旁;宫中赏赐之锦缎珠宝,俱皆置於夫人房中。」

张旭乍听之下,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将军府东、西厢各十余房,大半是空着的。我若安排她住到府内偏空之处,倒像是故意与她疏远了,亦是不妥。」

张旭向吴期点了点头,又交代:「军报抵达,便立时来报,昼夜无涉。」

吴期点头称是,心中有些无奈,大将军这哪像是明天要大婚的人?府中气氛十分肃穆,自己不像在张罗婚事,倒像是在办一场庄严法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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