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毫不意外的，我暑假的第一个星期，天天都上满了六个小时，早上九点上到十二点，下午两点上到五点，苏北辰也无数次的对着我的考卷皱起眉头，把授课难度降低。
幸好五点之後，我就得去帮奶奶收摊，苏北辰也会趁这时候跟我去附近晃晃。
今天下课之後，我跟苏北辰边走边聊，远远的还没到奶奶的摊子，就看见有客人在等，但看起来像是在争执，我连忙跑过去。
「老板，你这个不对啦，我要的是没有加蛋的。」
奶奶看了我一眼，我不太理解这是什麽意思，奶奶已经转过头对客人说：「我再做一份给你。」
「不能算钱啊！是你弄错的。」
我还没搞懂怎麽回事，一旁果汁店的陈婆婆把我拉过去，说这个奥客三不五时就会来找麻烦、占便宜，这附近的摊贩都吃过亏，大概因为很好说话的关系，她尤其爱占奶奶的便宜。
这麽一听我我火气就上来了，欺负老人家算什麽啊？
这时候奶奶也把她要的葱抓饼做好了，正要递给奥客太太的时候，我把葱抓饼抢了下来。
「三十五元，谢谢。」
「你谁啊！」奥客太太脸臭的像是水沟泥，「干你屁事。」
「我是老板的孙女。」我挡在奶奶前头，「吃东西付钱，你妈没教过你吗？」
「是老板做错！」奥客大吼大叫，「赔我一份刚好而已。」
「做错是我们不对，不然你把做错的那份退给我们。」
「我都吃过了！」
「吃过就付钱！」我伸出手，「两份葱抓饼，七十元。」
奥客太太直盯着我，几秒之後，把那份她咬过的葱抓饼砸到我身上。「退给你们，另外那份我也不要了！什麽烂店！」
我看着衣服上的酱油污渍，眼角瞄到那份掉在地上的葱抓饼，想也没想的抓住了她的手腕，「道歉！王八蛋，给我道歉！」
啪！
四周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我不敢相信她居然打了我一巴掌。
我看着她，想也没想的回敬了她一巴掌。
下一瞬间，她就要扑上来的时候，我让人往旁边一扯，奥客扑了个空，苏北辰走到我前面挡着。
「这位太太，刚刚的过程我们都有录影，如果你还要继续找麻烦的话，我们就去警察局处理後续好了。」
苏北辰的声音低沈的给人很大的压迫感，奥客太太见到讨不了好，嘴里骂了几句，转身走了。
她一走，隔壁果汁店的老板立刻装了一袋冰块给我。「敷着脸比较不会痛。」
我接过，没忙着敷，只是回头看奶奶有没有事。
「奶奶你有受伤吗？」我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下次那个奥客再来，你就直接报警！」
奶奶心疼的看着我的脸，「都肿了。」
其实我一直感觉不到痛，现在情绪过去了之後，才反应过来，用手指轻轻摸了一下，痛是不太痛，就是热辣辣的。
「对啊，都肿了，果然还是应该把那人带到警察局去。」
我还有点不甘心，奶奶听我这麽一说，反而笑了。「跟那种人吵什麽吵……算了，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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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饭後，我带着苏北辰到附近的山拗处，这里有温泉，夏天的晚上就算只是泡个脚也很舒服。
「欸，今天下午，谢谢你啊。」我对着苏北辰说，「要不是你还不知道事情会怎麽发展。」
苏北辰转头看我，「那种人……你干嘛跟她动手？」
「我只有奶奶一个亲人，我一定要保护她。」我淡淡的说，「也许你们不明白，但是从小我就只有奶奶，看了太多因为奶奶好说话，所以吃亏的事情了，我今天不这麽做，那个人以後还会再来。所以不管再重来几次，我都一定会这麽做。」
苏北辰没作声，只是看着夜空。
我迳自道：「只是我还不够强，等我毕业，乾脆不要考大学了，我去随便找个工作，这样奶奶就不用卖葱抓饼，就不会再遇上那种人了。」
「少拿奶奶当挡箭牌了。」苏北辰轻笑，他不是不知道我根本不想考大学这件事。「不过，你怎麽每次遇到事情就先动手？也没想过这样合不合理，会不会受伤。」
「我哪有时间想这麽多啊？」我嘟囔。
良久，他才忽然开口，「说起来，我从来没听你说过你的父母。」
我一下一下的踢着温泉水，「我妈生下我之後就跟我爸离婚了，我爸在我小学的时候再婚了，我跟他们都不熟。」
苏北辰噢了声，拍拍我的脑袋，「不熟多联络就熟了。」
「不知道应该说什麽。」我低着头，有些别扭。「我爸好像很忙，又有他自己的家庭，前几年我好像多了个妹妹，但从来没见过。」
「没见过？」
「嗯，阿姨只来过几次，这几年都只有我爸自己回来看奶奶……跟我。」我想了会儿，「我不是介意，只是觉得我不是他的家人。」
「怎麽会？」苏北辰安慰我，「你总是他的女儿。」
我摇摇头，「只不过是血缘上的关系，你不懂那种疏离感有多可怕。」
苏北辰沈默下来，大概是不知道应该对我说些什麽。
跟亲生父母的疏离，没有经历过大概很难体会吧。
「不过没关系，我还有奶奶。」我向後一躺，看着天上的星星。「我只要成年就好，成年了我就可以走自己的路了。」
苏北辰学着我躺下来，很温柔很温柔的问：「那麽，你想去哪里？」
我想了想，「哪里都可以去啊。」
「也对。」苏北辰轻轻笑了几声，「那如果那天我也想跟你一起去，你会欢迎我吗？」
我很诧异的转过头看他，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跟你爸妈感情也不好？」
苏北辰哈哈大笑，「没有，我跟我家人感情都很好，尤其是我弟，如果有机会我介绍我弟给你认识，那家伙简直是个太有趣的人了。」
「是吗？」我看着他眼睛里闪动着光芒，其实还是很羡慕的，我没有这种说着说着就会让自己眼睛发光的……家人。
苏北辰像是察觉到我的羡慕，停下了话，「如果进度好的话，开学之前你要不要去我的城市看看？」
我跳起来，「我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啊，我家还有空房间，我会带你去我的大学看看，也可以介绍我家人给你认识。」苏北辰看着我笑。「他们人都很好，你一定会喜欢他们。」
「那就这麽约定好了。」我猛点头，「我要去！」
「好，那你要认真上课。」苏北辰用手沾了点温泉，洒到我脸上。「到现在连多项式都还没搞懂。」
我又叫又笑，「老师！下课了！不要说这些让人倒胃口的事情。」
「这是最简单的耶。」
我跳进温泉里，用手舀起水拼命往他身上泼，「我不要听。」
苏北辰知道我胡闹，也学着我跳进温泉，把水也往我身上泼。
没多久我们两个就湿的跟落汤鸡一样，就连浏海都在滴着水。
我们相视而笑，最後是他先上岸，然後拉着我上去，「小心石头滑。」
等我站稳之後，夜风吹来，我跟苏北辰一起打了个大喷嚏。
夏季山里的夜晚，还是满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