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补交报告，英文老师不再刁难，当投影片结束时，她只是漠然地颔首示意合格，对此陈昱宁忍不住猜测，苏信诚是不是又在暗地里帮了自己，但转念一想，或许真是她们报告得不错，毕竟三人确实投注了不少心血在上面。
总归来说，这桩麻烦事总算圆满落幕了。
期末考前夕，学生们无不埋首苦读，想到只要熬过眼前这个关卡，便能迎来两个月的暑假，犹如死灰般的斗志再度被点燃升起。
──唯独陈昱宁，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一派轻松地听着音乐哼起歌，彷佛期末考跟自己毫不相干。
忽地，敲门声扰乱了悠闲的气氛，使她困惑地爬起身。
「昱宁，出来一下，我有话想跟你谈谈。」陈母的声音从门的另一边传来，陈昱宁虽然相当不情愿，却还是打开门，朝客厅走去，此时陈母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地望着她。
「谈什麽？」她没好气地问。
「你一定要这样说话？」陈母不悦地瞪了她一眼，陈昱宁却仅是打了个呵欠，没怎麽理会。压下愤怒，陈母切入正题：「你要高三了吧？距离学测也只剩半年，升学的事考虑得如何？」
陈昱宁没有回答，而是瞥了眼母亲旁空荡荡的位置，答非所问地问：「爸呢？还没回来？」
陈母蹙起眉头，即便疑惑还是回着：「还在公司加班，估计今晚不会回来了。」
闻言，她不禁笑了，「又来了，怎麽每次谈论我的事他都一定缺席？」
「你爸不是有意的，最近公司的订单出了状况，他忙着安抚客户的情绪还得找出纰漏，已经好几天夜不安寝了。」陈母解释道，眼底流露的尽是无奈，「昱宁，你要体谅你爸，他其实也很担心你的未──」
「──我很体谅啊，所以这几年来我都不曾过问爸，包括亲师座谈会，包括学校的各项活动，我都有忍住没问他为什麽不出席。」陈昱宁淡然地打断陈母的话，语气不带任何温度，「不过，从你刚才那句话听来，我倒认清了一件事。」
陈母微怔，表情不解。
「他眼里在乎的，果然只有我的课业啊。」她勾起嘴角，冷笑了声，「放心吧，我会继续升学的，你们不必紧张。」
陈昱宁转身就要往房间走去，陈母更是焦急地喊住了她：「继续升学？然後呢？没有其他想法了吗？学校？科系？这是你的未来，难道你打算就这样草率带过，浑浑噩噩地找间大学读了？」
停下脚步，她侧过头，斜睨了母亲一眼，「还不够吗？我已经按着你们的心愿走，还有什麽不满？」
陈母正想开口，她又说下去：「至少现在的我过得还算快乐，我已经不想再回到之前那些日子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间，并用力地关上门，陈母则愕然地站在原底，脑里回荡的尽是陈昱宁方才那番话，以及那双蕴含愤怒、却夹杂着痛苦的眼眸，她低头望着自己摊开的手，然後握紧。
究竟是哪里走偏了？
另方面，陈昱宁一踏进房内便往床上躺去，她没有那个力气、也不愿去臆测房外的母亲会是什麽神情。现在的她全身疲倦，只想好好地休息，暂时逃离这恼人的世界。
闭上眼，黑暗中她看见无数的考卷从天而降，宛如雪花，飘落在脚前。
她犹豫地盯着它们，思忖半晌，最终还是伸出手，缓缓靠近，然而就在触及的刹那，那些白色纸张瞬间聚集在一块，不出几秒，形成了一团深色的不明物体，庞大、且没有固定形状，朝她直直扑来。
陈昱宁带着尖叫惊醒，冷汗涔涔，才赫然发现只是场梦。
她茫然地直视着前方，接着将脸埋进掌心，流下眼泪。
对陈昱宁而言，那段日子是个梦魇，穷极办法也想逃开的梦魇。
尽管如今的自己遭人唾弃，她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