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其实并不太了解自己对於球队的众人来说是个怎样的存在。主攻手、队友、同学、损友,除此之外应该不会有太多其他的定义,不过那也可能只是木叶自己一相情愿而已。
正如木兔对他来说也不只是皇牌队友而已。
正当木叶因为解不开数学的题目在苦恼着的同时,通讯软件传来铃声让他有藉口稍稍偷懒。只是讯息的内容让木叶很希望没有点开过,那就不会让对方知道他已读不回。
『我在附近的车站,可以出来吗?等你。』
对於鹫尾传来的简讯,木叶大概猜到是怎麽回事,就是不希望被家长打扰到的事,即使只是很低的机率也不行。对於这种事,木叶其实也有逃避的想法。只是转念间,木叶还是跟母亲交待了一下就出去车站。
木叶只是觉得,逃避了太对不起鹫尾。
「今天鹫尾同学不过来吗?」母亲在玄关交待木叶要穿好外套才能出门的时候,一脸不解的问儿子。
「那家伙没理由每天来吧。」木叶有点心虚的眼神飘移掉。
随便编个藉口说同学帮忙拿功课到车站给他,只是木叶并没有跟母亲说明车站等他的人就是鹫尾,而实在木叶也没想到为甚麽要隐暪。不到五分钟就走到自己平常等车的车站,果然鹫尾就坐在车站的长椅上等着他,旁边还放着一盒有点眼熟的外卖袋子。
「怎麽了啊?」
鹫尾依然是平常一样的没甚麽表情,可是隐约间木叶知道有事情发生过。
「赤苇说这家音驹附近炸肉排很有名的店……我们今天去音驹了。」
把外卖递给木叶,鹫尾抬眼看着木叶的眼神率直得让他犹豫了。鹫尾定格在那一秒间,时光从那一刻不断往回退,回到当初木叶走到他的面对邀请他组队打练习赛的瞬间。
对於鹫尾的想法,木叶突然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所以他始终没有接过袋子,改为缓缓的走到鹫尾身旁坐下来。然後顺势按下鹫尾的手臂让他把外卖放回长椅上。塑胶袋搁在两人之间,木叶心虚的把视綫一直放在行车道上的白线上,虽然想要抬眼看鹫尾,可他就是没那个勇气。
「赤苇甚麽都知道,真的很厉害。」无声无色的,鹫尾看着天空自言自语起来。
「嗯,而且还是个很体贴的孩子呢。」木叶笑着附和。
「那麽,赤苇认真的喜欢木兔,你知道吧。」
「嗯,那麽好的孩子喜欢上木兔,太浪费了。」
对於鹫尾察觉到赤苇喜欢木兔,木叶还不算太意外,毕竟木兔缠赤苇缠得很紧,而赤苇对木兔的纵容也太过明显。说到赤苇那份美丽的感情与守候,木叶其实非常羡慕。感情本来就是要双向的、互相回应的、更要心上有心。
如果感情只是单方向的,那就只余下尴尬与难堪。
「你也喜欢木兔。」
「嗯,是的。」
「我喜欢你。」
「对不起。」
对於鹫尾的叙述和表白,木叶也乾脆的承认和拒绝了。如果对方是小见或是猿杙、木兔或是赤苇、甚至乎是白福,也许木叶就会先是装生气然後嘻皮笑脸的把事情当作笑话带过去。可是因为是鹫尾,木叶感到了无法逃避的压力。
木叶已经没有多少勇气能面对鹫尾,撇过脸去看着路边的公车停靠又开走,混乱的思绪让他想到最初和鹫尾说话的回忆,彷佛当天那场练习赛就是刚刚才打完似的。涨红着脸胡思乱想,直到大腿上传来物件的重量才把头转过来。那是从刚才开始就搁在两人之间的炸物外卖,鹫尾把它从塑胶袋拿出来,然後打开盒子放到木叶的腿上。
「所以,就算木兔不喜欢你,你也没打算放弃?」
「那麽,就算我没有喜欢上你,你也打算继续?」
对於鹫尾的问题,木叶不置可否,反过来木叶也提出了难以回答的迫问。像是刻意用暧昧的反问来表白,可是木叶并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不会放弃,也不想知道鹫尾会不会放弃。说穿了一切以後,其实只会让他俩难堪。
虽然他俩都不会从对方身上得到任何答案,可是这种时候他们却察觉到,其实木兔从不正面回应木叶的感情,原来也是一种体贴。
延续着先前的动作,鹫尾默默地用竹筷把其中一块炸肉排夹起然後递到木叶嘴边示意他张嘴,鹫尾的表情和动作都不容木叶拒绝。僵持不住的木叶为免太引人注目,只好以最快速度把它吃下去,那种油腻而香脆的口感让木叶有点想要哭的冲动。大概是这几天因为感冒都吃得比较清淡,所以吃到重口味的炸物就有种莫名其妙的感动。把食物吞下去的同时,木叶忍不住捏着鼻子低下头,不让自己哭出来。
「不好吃吗?」
「好吃。」
「那你为甚麽哭了?」
「我那有哭?混蛋!」
为免木叶吃得太多,鹫尾也开始帮忙的吃。而看着木叶红着眼捏着鼻的样子继续咬下自己递过去的炸肉排,鹫尾觉得木叶能够放下木兔才是最重要的事,其他的事包括自己的感觉,都显得太多余了。
两个人默默的坐在车站的长椅上把东西吃完,木叶想要去自动贩买机两罐麦茶作为回礼,可是还未站起来就被鹫尾扯回去。被鹫尾锁住的手腕仍然留着早前的伤痕,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鹫尾的手正好按在他的伤痕之上,不轻不重的并不会痛,却有着比痛楚更难忽视的麻痒感撩拨着心窝。
「怎麽了?」
「不要走。」
「我只是去买饮料。」
「不要走。」
鹫尾所指的『不要走』在那个当下似乎有太多的意义了,所以木叶只好顺从他而重新坐下,直到母亲传来的短讯催促木叶回去吃晚饭。
「走,这次让我陪你走回去吧。」
木叶站起来反握着一直没於开他的手腕,两人拉扯着却谁都没有放开过对方的手,把鹫尾扯起来,木叶看着鹫尾低着头有点无助。没有理会鹫尾过於明显的失落,木叶就这样和他互相握住手腕离开车站。
一路上木叶每走到一个路口就稍为问了鹫尾一下方向,比平常更沉默的鹫尾也只是用手指出方向。每一次询问、每一个交换过的眼神,木叶混浊了很久的心开始慢慢清澄。
在熟悉的社区里转着圈,没很久就来到鹫尾家门前,两人互相扣着手腕的手还是没放开,木叶知道不是所有感情都能有所回报,这种事他比谁都懂。
木叶没有勇气跟木兔表白,所以木兔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既然鹫尾表白了,木叶知道自己该要尽责任好好拒绝。
除了在比赛前列队,木叶从来没有站得那麽笔直。看着已经暗淡下来的天色,木叶藉着路灯微弱光线端视着鹫尾的脸,鹫尾的表情看上去,跟初次知道赤苇给木兔送饭团时的自己有点像。对於这样的鹫尾,木叶禁不住的心里泛起一阵内疚。可是木叶不断告诉自己,不可以因为内疚而做了伤鹫尾更深的事情。
「我可以不再喜欢木兔,但现在还需要一点时间。现在,我没有喜欢谁,不单单是你。」感到鹫尾仍然抓紧自己的手腕,木叶知道自己无法挣脱,所以他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先放开了自己的,等待鹫尾也放手。
「现在?」
「现在。」
「那以後呢?」
「以後再算。」
鹫尾没有参与过木叶的从前,所以他没资格跟木叶谈现在。可是从现在开始他可以去参与、去存在,至於有甚麽结果,他和木叶都不会知道。就像决定跟木叶表白以前,他不会知道木叶会怎样回答。
「我会在,以後我都会在。」
仍然握住木叶的手腕拉到自己的胸前,鹫尾把木叶的掌心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像是给木叶的承诺,但更像是给自己立下誓言。
那一个晚上,木叶的感冒似乎因为吃了炸肉排而痊癒了。所以在下一个上课天的早上,木叶终於在晨练时段出现在体育馆,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让木兔忍不住的想要扑上去。只是在木兔还未扑过去以前,木叶已经侧过身避过,然後用上了夜久平常对付後辈的踢小腿攻击了木兔。
看着痛得满地打滚的木兔,赤苇只是冷眼的扫过去,然後循例的说了一句『注意别弄伤』就忙着把球网架起来。
看着木叶把木兔击倒,小见倒是一脸惊讶的把心声都说出来,『这招只有矮子才能用好啊!木叶你果然很适合。』被小见奚落了的木叶忍不住的暴怒了,然後冲着小见大喊,『你才是矮子、你全家都是矮子!』
满场跳的小见一脸无赖的笑着说『我是啊、怎麽样?』,而且还身手敏捷的把木叶丢过来的排球全都接下,还要传到尾长的位置。
看到他俩一大早就精神爽利的吵架,猿杙本来应该要做好劝架的角色,可是转念之间又觉得难得一次就没所谓了。转向赤苇想要帮忙准备晨练的器材,却不小心注意到鹫尾的目光同样在互相拉扯着的小见和木叶身上。不用半秒猿杙就会意过来,鹫尾眼中的人其实只有一个而已。
「如果平常和别人相处都能用这种眼神,就不会无缘无故的吓哭小孩了。」推着盛装着排球的笼子走过鹫尾身边,猿杙毫无预告的给他放了冷箭。
就像惊栗片的主角用眼角余光看到背後有黑影闪过一样,鹫尾迅速回头的动作让他差点扭到脖子。然後他看到的并非惊栗片中的面具人或是烂掉的丧屍,鹫尾看到的是猿杙一脸无辜的猫脸,然後冲着自己展现了最善良的微笑。抽了一口气鹫尾回报给猿杙一记凌厉的目光,虽然很凌厉却没有挑衅的意味,内里包含更多的是认同感。鹫尾知道猿杙也是个不简单的家伙,也一直为了守护另一个人而煞费苦心。
其实他们都一样,只是在那躁动的年纪为了另一个人心动而已。
看着猿杙介入小见和木叶的斗嘴然後一手拖一个走向场内准备练习,以及木兔按着被木叶踢的地方向赤苇撒娇却只换来另一个冷眼。谁爱着谁又或是爱过谁,谁恨过谁又或是伤害过谁,对他们来说似乎已经不再重要。
至少这这一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木叶身上已经没有再增添新的伤痕,而旧有的伤始终会慢慢消散。
尾声
「赤苇,IH我们要用这些吗?」因为木叶老是忘东忘西,结果在复课後差不多一星期才把赤苇交给自己的记事本还给他,当然木叶也有好好研究过赤苇的战略。
「能用当然最好,可是要麻烦木叶前辈了。」赤苇接过本子就知道木叶是无所不能的。
「好吧!喂、鹫尾,过来跟我练一下!尾长也过来一下!」
木叶握着下巴思考了一阵,就向着帮忙木兔拦网的二人呼喊着。连思考都省下来,鹫尾对木叶的叫唤已经进化为反射动作,自动略过木兔的撒娇撒野而直接走向木叶。同样被呼喊的尾长在看到赤苇向他招招手的时候,似乎觉得赤苇比木兔更重要,所以向木兔陪笑了一下就走开了。
「啊啊啊!你们都不陪我练了啊?!」木兔一脸痛苦的抱头大喊,好像受到甚麽重大的打击,但其实只是没有人替他拦网罢了。
「木兔桑啊,早就叫你要断奶了!」跟猿杙刚刚练习完跳发的小见,不温不火地点评着木兔的任性行为。
「小见、你们陪我练吧!」拉起球网穿过去想要抓他们,两人已经早一步逃开了。
「不要玩自由人。」
「喵~」
下场休息的二人避开了木兔的追击,一脸讨打的表情走出体育馆,猿杙更是维妙维肖的喵了一下。
「自由人就不用拦网吗?阿猿你是猴子、才不是猫!」木兔一脸被遗弃似的想要看看场内还有谁可以陪他,却发现木叶跟鹫尾占据了一角在练习接传,而赤苇也开始了给尾长的专人指导。
「鹫尾和木叶有东西要练,教练说过要尾长在IH上场,木兔前辈你别来捣乱。」
拿着板子本来向尾长指导的赤苇,在木兔向他们迫近的同时就已经看穿他的意图,所以先对他放了狠话。
「啊啊啊、不练啦!」赌气地用力的踏着脚走向场边,木兔拿起水瓶狂灌一阵,稍为冷静下来後,拿起同样搁在场边的外套,从衣袋搜出电话检查通讯软件。看到从黑尾传来的讯息说刚从宫城回来,遇到有趣的家伙,说不定以後有机会介绍给他认识。
「啊啊啊、不好玩啦!连小黑都有新朋友了啊!」黑尾的讯息让木兔越发生气,用力的把电话摔下去,可是摔了以後又换来木兔另一次的惨叫。
这种时候该最应该会注意木兔的两个人,却依旧平常心的跟自己的队友讨论着技术和战略的事,分了心的反而是平常对谁都不理不睬的鹫尾。
「再分心我就用排球砸你。」木叶一脸佻皮的回头看着和自己站在同一边後场的人。
「我以为你们会不忍心木兔这样吵闹。」看着自己前场的队友,视綫也越过球网看了一下对面的赤苇。
「因为啊,人心易变嘛。」木叶看到赤苇还未要开始,就直接回头看好鹫尾,说的话有点凉薄。
「也不是每个人都易变,可是如果你不变,我的不变就没意思了。」
对於鹫尾的话木叶呆滞了好一阵子才让脑袋转过来,因为尴尬而装模作样的向赤苇喊话要他快点发球。同样跟赤苇站在一边的尾长被木叶这一吼吓倒了而急急忙忙的道歉,说是自己听不明白赤苇的指示而耽误。回到守备状态准备接下对面杀过来的发球,可是鹫尾并没有错过木叶那瞬间闪过脸上腼腆的表情。
鹫尾知道变还是不变,对他和木叶来说,一切都只是个开始。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