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後,莫君逸隔了三个月才再次见到她。
在他们的新家。
他就读的高中位於距离车站约步行一刻钟的路程,校风极为严谨,不同年级所上课的教学大楼也是不同的,所以就算他们同校,也几乎不会有见到面的机会,而且其实也没有必要见面。
莫君逸坐在座位上收拾书包,突然一名男孩熟稔地搭上他的肩,问他待会要不要一起去吃速食店。
「我等等还有事,改天吧。」嘴角扯出一抹淡笑。
他简单地道声再见便走出教室,经过二年级的教学大楼时稍微放缓了脚步,抬眼瞅着位於二楼的一间间教室。
……罢了,而且他也不知道她是哪一班的。
拿出放在书包里的手机,听父亲说新家位於学校不远处,查询好路线,照着路线走约莫十余分钟就能抵达。
莫君逸的父亲与她的母亲是工作上的同事,因为双方的经历都很相似,都是在生下孩子後不久,彼此的伴侣就过世了。以前为了小孩工作打拼,现在孩子都已长大成人,如今对的人出现在眼前,便想要好好把握。
他其实不反对父亲再婚,毕竟他从以前就经常向父亲提起这事,只是父亲总说时候未到。
经过一家便利商店後往右弯进一条巷子,整条路都是风格相似的透天厝,他的新家就在前方,边缓步行走边拿出手机对照地址。
大约是第三间,他伫立於门前,按下门铃。
过了半晌,他听见屋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开门的是笑得亲切的郭阿姨。
「君逸,上了一天课,累了吧?快进来。」
「谢谢郭阿姨。」他跟在郭阿姨後头进门,在他关上大门的刹那,透过缝隙瞥见一抹人影出现在外头。
他顿了一下,果然传来一道开心的呼唤声。
「别关门、别关门!」
郭幸容用力地走向前拉住门把,两人站在门口就这麽对上视线,他瞥见她略显红润的脸颊,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哈哈……谢谢啊。」她露出笑容。
「不会。」他转身走入客厅。
因为今天是搬家的第一天,所以很多未整理的纸箱堆在客厅角落,不过家俱以及摆设大致上都布置好了,简约的风格看起来很温馨。
「先吃饭吧,东西待会再整理也行。」郭阿姨从厨房端出一锅香菇鸡汤放到餐桌上,瞬间香味四溢,桌面还有几道简单的家常菜。
莫君逸将书包轻放在沙发,走向橱柜拿出碗筷整齐地摆到餐桌,他拉开椅子端正地坐下,她也跟着坐在另一侧的位置。
四人围成圈一起吃晚餐,愉悦地闲聊生活中的小事,他几乎没有体会过这种氛围,这才有点意识到他们即将组成新家庭这回事。
「君逸,还合你胃口吗?」郭阿姨夹了一块鸡肉放到他的碗里。
「很好吃,谢谢郭阿姨。」薄唇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小逸啊,是时候该换个称呼了。」莫叔叔眼带笑意地暗示他。
他顿了一下,没有开口。
虽然他并不是反对郭阿姨当他的妈妈,只是突然要他接受这个事实,有点……不大习惯。
郭阿姨似乎是察觉他的犹豫,赶紧笑着打圆场。
「君逸,你就叫我郭阿姨吧,大家都自在些。」随即又转过头,向莫叔叔碎念:「你这麽着急做什麽?以後有的是时间呀。」
「哈哈哈!对、对,是我太着急了。」莫叔叔笑了几声,又扒了几口饭,含糊不清地说:「幸容啊,你要是不习惯,也叫我莫叔叔就好了。」
「好!莫叔叔。」她绽出笑容,用力地点头。
过了一会,郭幸容站起身想要装汤,手肘却不小心推倒桌上的水杯,他反应迅速地立即将水杯扶正,不过还是有一部分的水滴到他的裤子上。
「啊!对、对不起!」她惊慌地抽出好几张卫生纸替他擦拭。
其实就只是一小块水渍,他不懂她的反应为何这麽大,有些困窘地抓住她的手腕,僵硬地道:
「没关系的。」
她似乎感受到他的抗拒,尴尬地抽回手,脸上尽是愧色。
「哎呀,你怎麽老是冒冒失失的。」郭阿姨无奈失笑,随即又道:「君逸,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他简单地擦拭完毕後,继续将剩余的饭吃完。
郭幸容默默喝着汤偷偷觑了他一眼。
「别在意,幸容的个性很好啊!哪像我们家小逸,也不知道是学到谁,性格就像个大冰块。」莫爸爸大笑了几声。
他歛下眼眸,当作没听见似的喝了一口水。
饭後,郭幸容主动要求帮忙洗碗,莫君逸被父亲使唤将堆在客厅角落的纸箱搬到楼上,他将制服的衣袖卷至手肘,搬到倒数第二箱的时候,郭幸容从厨房走出来,甩着手上的水珠。
他瞥见那举动稍稍皱起眉头,不过他什麽也没说。
「很重吗?要我帮你吗?」郭幸容跑到他身边询问。
「很重。」他偏头瞅住她,缓缓启唇:「所以你也帮不上忙。」
莫君逸说完便迳自踏上楼梯。
一楼是客厅以及厨房,二楼有两间房间,一间是父母的卧室,另一间是郭幸容的房间,而他的房间在三楼,旁边是储藏室以及阳台。他将纸箱轻放到地板,纸箱上头写着大大的幸容二字,於是他猜测是她的东西便直接搬到她的房间。
走出门恰巧碰见要进去的郭幸容。
「谢谢你。」她绽开笑颜。「我可以叫你小逸吗?」
他点了一下头,侧首瞥她一眼便踏步绕开她。
「小逸,明天要一起去学校吗?」她问。
他停下脚步,冷淡地道:「有必要吗?」
「这样比较有姐弟的感觉嘛。」她乐观地想。
「随便你。」语毕,迈开步伐走向楼梯。
莫君逸进到房间後微微吐出一口气,揉捏有些不适的肩膀,方才一次搬太多重物有些酸疼,坐到空荡荡的书桌前,从书包拿出书本便开始认真地写作业。
等复习完後已经接近凌晨十二点了。
他疲累地靠在椅背上,环视空荡荡的四周,因为还没开始整理房间,所以看起来有些简陋,不过今天时间太晚了,他打算假日再开始动手大扫除。站起身打开放在角落的纸箱,随手拿了几件简单的衣物走向浴室,沐浴後便躺在深蓝色的弹簧床上,不过却毫无睡意。
他是个会认床的人,早料到今晚会有这样的结果。寂静的夜晚只有透过窗户传来微微的风声,放在床头的指针闹钟滴答滴答地响着,格外清晰。
想着以前与父亲住在不算大的套房里,一直以来只有他与父亲两人,如今却多了郭阿姨还有她的存在,父亲自从认识郭阿姨後也逐渐变得开朗,家庭似乎会散发出神奇的魔力。
思绪愈飘愈远,他的眼皮愈发沉重,缓缓阖上眼帘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