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囚禁在此,已经一千两百五十六天了。
淡然瞥过不远处,门框旁所挂着的日历,他木然望着眼前正悬着一盏水晶灯的雕金壁纸天花板,百无聊赖地眨着眼,试图扭动四肢,那再也明显不过的金属链交相之碰撞声,不得不提醒着──
如今的自己,已被呈大字型绑在床上,成了某人的禁脔。
过分漆黑的房内,寂静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他也感到不可思议,本热爱热闹的他,竟能安分待在如此环境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等待那人的到来,而後吃饭、洗澡,接着,便开始永无止尽地做爱,如此无尽循环地反覆着,直至厌恶。
只可惜,如今的他,连厌恶的权力都不能有。
他仅是禁脔,一个被当成性工具的禁脔,被囚禁在不属於自己的地方,就连当初为何他会被抓的缘由,至今三年已过,他仍是无从知晓,只知道把他囚禁起来的人,口口声声地说着有多麽爱他,实际上,却是再三地以着各色工具,冷然折磨他的身心。
这般日况,他已逐渐习惯,却也是逼得自己不得不习惯。
「喀啦──」此时,於房外传来一道解锁声,他知道,是他回来了。
而後,他再闻的,便是不远处之房门,随之开启的声响。
他缓然阖眸,淡闻着来人自进门後,全身所发散出的香气,他可以清晰地辨别:
除了他惯有的古龙水外,其中还夹杂些许刺鼻香水,和浓厚的烟草香。
由此推论,他或许方应酬完,便急忙赶至此地。
这也是他为数不多,能够在此「牢狱」中,唯一得以细微观察的事物。
「吃了?」他看向来人──也就是那名记忆中,再也熟悉不过之刚毅男子,缓然走近床边,以着极度依恋的眸,望向其眼底,顺势抬手抚上碎发,举止里的宠溺,不言而喻。
这是他每次进门後,总是问他的一句话,起初他仅觉可笑,好好个人被他绑在床上呈大字型,哪可能有办法自己跑去厨房找东西吃,再者,三年多来,他从没给过他任何一次机会,得以自行进入厨房。
方被抓来时,他根本不想回应他所提出的任何问题,甚至以讥笑嘲讽,却换来永无止尽的綑绑调教,和日复一日地交欢,每每非得做的他至少一个礼拜,无法自行下床,才肯罢休。
至於他是否能自行下床,依他每天将他绑在床上这点来看,似乎显得那般微不足道。
所以後来的他学乖了,总是好声好气地应声回答着,盼着他或许哪天心情好,便会把他给放了。
但是没有,他等了三年,这样的机会,一次都没有过。
而他的耐心,却已消磨殆尽。
既然逃不了……那就死吧。
他时常这麽想着。
「还没。」他勉强扯起一抹笑,眼底虚伪的暖意,是他对他最真切的防备。
闻言,男人旋将他四肢上的链锁解开,瞬时恢复自由的他,试图迈开大步,奔出房间,却早一步被其身後之人,猛然抱住:
「不准逃……」男人柔声的耳鬓厮磨,却令方才试图逃跑的他,再次心软,可底心的死意,甚而坚决。
「不是逃……」他有些心虚地俯首,同时感受身後人不安分的手,已於自己全裸的躯体上摸索,「只是肚子饿,急。」他下意识地撒了个可笑的谎,谁知身後人竟噗哧一笑,随後轻松地抱起他,便往房外的厨房走去。
「今天,」走至餐桌旁,男人旋将他放下,先是坐上餐椅後,便揽过他的身躯,将其禁锢於怀中,动弹不得,「买了你最爱吃的牛排。」或许是因成天被关在家的缘由,目前的他仅瘦得剩皮包骨,与身後身材壮硕的男人相比,实是娇小可人。
「谢谢。」他望着盘中的牛排,眼底的无动於衷,仅是时光磨尽的漠然。
三年前的他,还是个素食主义者。
自从被他囚禁在此後,他开始逼他吃肉,吃一些不知打哪来的补品,起初,他毫不适应,每每吃完饭,总是直奔厕所大吐特吐,而那个男人是知道的,知道他吃素,却偏偏逼他吃肉,也病态般地乐意於旁看他将方才吃进去的东西,再度吐了出来,吐完又继续让他吃肉,久而久之,他也就这麽习惯了肉的滋味,却仍食之无味。
「吃吧,」一见怀中人儿如此乖顺,男人貌似乐得开怀,边抚上其柔顺秀发,边帮他切着牛排,「张口。」语落,他旋即微张开嘴,男人顺势将一小口牛肉放进嘴里,那再也熟悉不过的腥味,再次令他的胃不住地一阵翻搅。
这表面的假象,看似如此美好。
但是他知道,假象已出现了裂痕──
最近的他,似乎已察觉至他想逃的决心,於是在宅邸周围加装无数铁窗和防盗锁,目的,便是要让他永世不得逃离──
至死,只能待在他的身边!
於是他意识到,他必须在裂痕变得更大前,逃离这个地狱,逃得越远越好,否则下场,仅是生不如死!
他咀嚼着嘴里的牛肉,咽下的同时,却感受男人炽热的掌,正往自己的身下探去,其上的厚茧,摩娑着他稚嫩的皮肤,瞬时勾起的微痒感,令他轻颤不已。
随後,男人顺势掌握其身下,并开始上下搓揉着,蓦然使他坐立不安:
「不要……」他旋即拒绝,试图起身逃离,却被身後人一个大掌揽回:
「不想?」在他听见其低沉语调,他立即知晓:
他,而非方才温文儒雅的他,他,已成最可怕,且最凶猛的野兽。
意识到男人情绪的转变,他知道此时的他再多说些什麽,也仅是徒然,他选择不作声,却被男人硬生扭过脸颊,冷声道:
「不回答?」就在两人对视的刹那,他望见了男人眼底,一闪而逝的杀戮。
他下意识地微颤着,男人却於此时蓦然起身,连带拉起怀中的他,随後拽过其手,甩在落地窗前的白色地毯上──
那是他再也熟悉不过,却也是不愿再度回忆的场景。
这里,是他们无数次交欢的地方,昨晚、前晚、前前天晚上……甚至是三年前,方被他抓来的第一天晚上,他们都是在此地开始,辗转来到浴室,而後直奔卧室大床,度过所有一切。
他曾说,他最喜欢看他做爱时,倒映於落地窗上,那因无垠激情,脸蛋因而随之绯红的他,和身後被他猛烈占满的妖娆身姿,宛如颗红艳苹果,欲再让人狠咬一口,才得以甘愿。
「我……」一语未落,他瞬时被眼前人压制在地,原本裸露的身躯,在触碰到柔软的地毯时,竟产生一股温暖的错觉,取而代之的,却是男人刚毅面容上的盛怒,因而随之笼罩的深寒。
「你爱我吗?!」男人蓦然宛若发了疯地,以着高挺鼻梁,摩娑着身下人柔嫩的肌肤,同时不停深吸着其所散发出的牛奶沐浴乳香气,他记得,这是他昨天亲手替他抹上的。
与此同时,被压制於男人身下的他,仅觉身上的皮肤,近乎溃烂,昨晚做爱後所遗留的痕迹与伤痛,似乎越发地遽疼。
「为什麽不多爱我一点?」就在他若有所思时,男人霍然低沉一道,语调貌已回复平静,不禁令瞬时回过神来的他,误以为他或许是消气了,同时恢复冷静,却不料,下一刻──
男人更是用力地继续动作,始终不听他任何一句解释,而他也仅能默然接受这一切,连一丝反驳的气力也没有。
他发病了……又发病了。
只要他一发作起来,那丧心病狂的程度,足以折腾他整整一个月,身体无法动弹,什麽事也做不了……
那是他最惧怕的恶梦,也是最不愿迎来的事实。
就在此时,男人吸吮至大腿根部,他毫不犹豫地狠然咬下一口,留下一抹鲜红血印,痛的他下意识地踢腿,却不慎踢到男人脸庞,笼罩於彼此周围的阴冷,更添几分。
「……你踢我?」他微瞠着眸,怒视身下人,随後迅速解开皮带,顶着早已肿胀的硕大,扳过他的身躯,同时紧压着他,让其下身足以摩擦至落地窗面,而那蓦然冰冷的触觉,不禁令他浑身一震。
与此同时,没有任何预告与前戏,男人一举挺入其後穴,炽热黏腻的强烈触感,令他小腹不禁一热,於他体中的硕大更是膨胀几分。
而身後突如其来的壅塞感,促使身下的他不住地呻吟,听在身後男人耳底,却是另一波的销魂,方才的怒气,似乎已消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弥漫於彼此间的旖旎氛围。
「告诉我你想要,告诉我……」男人忘情地伸手寻觅怀中人的下身,在握住那炽热的分身後,他一如既往地开始搓揉摆弄,故意将手指覆上那究极的至高点,再度勾起其另一波激情狂潮。
「不要了,我不要了……」就在他意识到自我不该再继续沉沦後,他开始强烈地反抗着,试图扭开身後男人,挣脱其箝制,却是激起他另一波的猛烈攻势。
男人持续身下动作,却陡然扳回他的身子,其硕大於体内翻转的异样感,再度令他呻吟,男人随後处罚性地一口咬上锁骨,同时玩弄胸前两朵蓓蕾,使其疼痛肿胀,欲罢不能。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怀中人喷射出灼白的液体後,男人这才稍有停歇,搂过其身躯,双双侧躺於地毯上,下身仍深埋於体内,在这微凉的秋夜里,不免增添一丝温暖的依偎。
此时,男人却清晰听见他的哭声,在这过分宁静的深夜里,显得何其刺耳:
「不哭了,我的浩儿……」他更是搂紧怀中被自己称之为「浩儿」──也就是关泽浩的男人,而後却是不由自主地伸手,探向他方才已解放一次的分身,再次温软搓揉着,试图再次勾起其性慾。
而他平静的语气,也让关泽浩瞬时意识到:
他,已回复至平时冷静的他了。
「我不要了,我受够了……」他试图与他沟通,同时挣脱其箝制,猛然转身,硕大瞬时抽离的异样感,让他不住地再次轻颤,同时隐忍於底心,对着他求饶道:「哥……你就放过我吧!」他噙着泪,望向眼前这名,他口中所谓的「哥哥」──关彧,瘦弱的小手仅能扯着他黑色的衬衫,试图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却仅是徒然。
「说什麽傻话,」关彧意料外地笑开着怀,眼底的深灰,却是另一层他读不懂的涵义,「哥一直以来都对你很好的,不是吗?」他边说边将关泽浩再次搂入怀中,同时,大掌却也顺着背脊,来到深沟前,一举探入──
「呃……」关泽浩更是紧抓着关彧的衬衫,身後那再也熟悉不过的触感,致使他全身不得不再次紧绷着,「不要,拜托你别做……关彧!」就在关彧即要开始韵律前,他耗尽最後一丝气力,抽出他的手,同时试图起身,双腿却始终使不出任何气力,仅能重摔於地。
见状,关彧嘲讽性地一笑,浑身散发着比方才更为凝重的深冷,起身再度将关泽浩抱起:
「看来,你是很久没尝到苦头,才懂得反抗,嗯?」一语落下,关泽浩蓦然明了他的话中有话,浑身一僵,貌似正大难临头,却无任何一丝气力足以反驳与逃离。
他……难道要带他去那里?
那个他去过一次之後,便再也不愿进入的地方……
「抖成这样?」似乎是察觉到了关泽浩的异常,关彧的脸色瞬时一沉,「不应该习惯了?」他抱着他走向位於厨房一侧的走廊,随後左转,只见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紧闭的黑色木门。
关泽浩一瞥见那扇门,便下意识地紧咬下唇,都快拧出血来,莫大的不安,早已悄然盘旋於心头之上。
走至门前,关彧仅是垂眸瞥了关泽浩惨白的脸色一眼,随後开门,摆满一整个房间的性调教器具,不禁令关泽浩勾起过去三年,种种可怕的记忆。
「你说,」进门後,关彧先行将关泽浩放在最中央的黑色大床上,随後望向墙上一排皮鞭,拿取最长一支,於空中甩了几下,「我该从哪里开始?」他看向身躯已呈僵直的关泽浩,深知此时的他,内心定惧怕不已,不禁勾起一抹阴冷到骨子里的笑。
关泽浩无言以对,这些用具,过去三年以来,他并不是第一次见,而是历经多次的调教过後,才得以顺应的漠然。
还记得三年前,他第一次将他绑在床上,使用这些器具时,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何性爱,非得变成如此血淋淋的战场?
他试图反抗逃离,最终却仍是落得一身伤。
所以,他选择安分守己,咬着牙承受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撑过了、度过了,就代表自己能够多活一天。
可如今,他没有任何一丝希望逃离,也不愿再如此苟且地存活下去……
他不想活了,再也不想活了……
既然不想活了,那就死吧。
就在关泽浩若有所思时,关彧放回皮鞭,转而拿起桌上一排整齐的蜡烛其一,随後点火使其燃烧,便缓然走至关泽浩眼前,而後上床。
关泽浩盯着他手中的蜡烛,一脸的平静,出奇的可怕。
或许这次,他就这麽被烫死了也说不定,也就不用如此狼狈地,活在他所给予的虚假一切里,像个废物。
当蜡油滴落於身上时,那异样的灼热感,剧烈地近乎窒息,关泽浩更是紧咬下唇,丝毫不自知一丝血流,已顺势从嘴角淌下,他忍着全身上下不断袭来的遽痛,任凭关彧继续将蜡油滴於身躯四处,直至他滴至小腹後,他便开始以着灵活的舌,舔拭涂抹其身,那异样的激情与触感,令他痛苦,同时却又新奇不已。
但是,他已对於这般生活,何等厌倦,已至无法再继续承受、容忍的程度了……
正当关彧舔至其大腿根部时,关泽浩再度凝聚全身气力,使出踢腿,着实让关彧整人跌下床,随後,他以着不知打哪来的力气起身,一把夺过墙上的长刃,迳直刺入胸膛,倾刻间鲜血淋漓:
「哥……」胸口上的遽痛,即使再疼,却也疼不过已被千刀万剐的心,「这辈子,当我欠你的,」关泽浩望着关彧罕见的绝望神情,缓然勾起唇角,貌似已得最後胜利,「只愿来生,再也不见……」而眼前的一切,也已逐渐模糊……
再次睁开眼时,眼前是一片熟悉光景。
他,回到了小时候生活的孤儿院。
而六岁那年,是他们纠缠不休的孽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