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在原地,忽然感到无法呼吸,好像氧气从空气中一点一点被抽离。
「你们在干嘛?」邓雨莐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背後。
我转过身,亟欲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出来洗脸,然後……」
「流苏,你必须是,也将会是。」徐澈倒是无所谓的丢下这句话,双手枕在後脑勺,懒洋洋的往一旁的楼梯走去。看来又要翘课了。
他要去哪里?流苏树吗?
还有他刚刚叫我「流苏」,而不是「裴流苏」……
「裴流苏。」邓雨莐唤。
「怎麽?」
「我在想,你为什麽要跟我解释这麽多。」她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笑容没有温度。
我被她莫名其妙的态度惹得有些恼怒,「因为我怕你误会我。」但还是冷静的吐出回应。
「嗯,但是你以前不会怕人误会你。」她的笑容又更深了一些,走进厕所,「砰」的一声关上门。
我以为邓雨莐要的是我的解释。
没关系,也许明天,也许下一节下课……她就会和我说话了。邓雨莐不是真的生气。
望向徐澈消失的楼梯口,我的胸口一紧一放,不舒服的感觉窜满全身。
後来我才知道,当你开始在乎别人的眼光时,就代表很多事情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那个自以为的平衡、清澈的感情、明白的界线……
早就变了调。
*
星期日中午,阳光从云隙中投下一块块金砖,天气热得让人心绪不宁,地面似是正在燃烧着。
我快步走向公车站,躲到树荫底下,让阴影遮住烈日曝晒。
「看吧,就说要带防晒乳。」邓雨莐在自己的手臂上挤出一长条白色乳液,「你要吗?」
我摇摇头,「不用了,那味道好重。」
「很香啊。」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看了我一眼,继续涂抹。
学生时代总是要上很多补习班的课,几乎科科都要补。补习彷佛成了一种安定心灵的药剂,就算上课经常发呆、睡觉,只要补了习就好像能够万能。
不久,一班公车入站,我瞥了一眼,然後第二眼……最後视线离不开那班车的窗子,一张男孩的脸。
「裴流苏?流苏?」邓雨莐的右手在我眼前上下晃动。
「干嘛?」
她转过身背对我,「帮我把防晒乳放回包包里。」然後将一瓶蓝色包装的罐子递给我。
我「啧」了声,「你很懒。」
邓雨莐两手一摊,「没办法啊,长得美就是有资格懒。」
「……喔。」
「喂!」
「哈哈哈。」
回到家,我把书包随手扔在书桌旁边,自己倒在床上,抱着贱兔大娃娃滚来滚去。
第一次看到徐澈搭公车呢,好不习惯呀。
但尽管是假日,他为什麽仍然穿着学校的白衬衫和制服长裤?
如此一来,无论他在哪个角落、人潮汹涌的地方,我都有办法一眼辨识出他来——太突兀了嘛。
忽然楼下传来一声尖叫和碎裂声音,我没多想便冲出房间。
妈双手捂住耳朵,脸埋在膝盖间,蹲在餐桌旁,瘦弱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
「发生什麽事?」我小跑步上前,将碎片小心翼翼的捡起,就怕一不小心划上皮肤。
一直到我清理完这片狼藉,妈依旧没有吭声。
「……没事的话,你先去客厅休息吧,午餐我来准备。」
不是不关心,而是忘了如何去关心一个人。
妈慢动作的将手缓缓放下,然後站起身,拍拍围裙,接着笑开了脸。
「哎呀,刚才不小心摔碎盘子了。」她转身进厨房,「吵到你了吧?抱歉抱歉,下次妈会注意一点。」
我不敢说妈还处在与爸分开的痛苦中,不敢承认她还没走出伤痛、还没释怀。因为那并不是我所乐见的。
哪一个为人子女,愿意看着自己的妈妈受苦?
我看着妈炒着青菜,白色烟雾冉冉升起,像团棉线在空中交互缠绕。
而我的心彷佛被紧紧捆绑住,再强的光亮都无缝可钻。
*
「这就是感情放太重的结果。」
我坐在荡秋千上前後摇摆,「我不想要她那样。」
「哪样?」李佟恩收起手机,挑眉问道。
「她还有一个女儿,怎麽可以就这样堕落?感情这种事情原本就不该勉强,若必须放手,就该好好放下!」我激动起来。
既然已经选择爱了,那就要做好随时受伤的准备。
李佟恩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答:「放纵自己被悲伤淹没确实不是件明智的事,但是……」他看着我,而我等着他的下文。
「但是明不明智,你妈自己也无法思考,毕竟她用情很深。」
「你有讲跟没讲不都一样。」我睨他一眼。
李佟恩不以为然的耸耸肩,「反正你也高中了啊,是可以照顾自己的年纪了,也该学着照顾你妈。」
那天晚上,天空是美丽而沉重的蓝黑色。星星像钻石一样闪耀无比,却衬托了月亮的孤寂。
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再怎麽不想长大、不想改变,时间终究是会把你推往更多未知的未来,而你无从躲避。
看着李佟恩微扬的侧脸,我忍不住微笑。
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