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妖怪吧。」红梁说，「四年欸，四年？」
「她不是一开始就加入空降突击队……吧。」澈涛自己也没啥把握；他不是不懂红梁的隐忧，就连他们这样已经进阶二转职的高阶有职者，在前线的时间也无法待太久的时间……战争一直都只是残酷的烧杀掳掠，跟你是不是正义的一方毫无关联。「她待在前线的时间应该没实际上的这麽久？」
他们几乎是逃避式的把整个陆战师丢给寇迪，至少在心理负担上比伊莲轻松多了。就算如此，他也觉得偶尔到前线服勤这件事本身就是坨狗屎。
而一个二转职的年轻女孩居然几乎全天性的在前线服役……还服役了四年。
「她的心理素质远比我们想的好。」澈涛下了结论，「我无法想像换做是我会怎麽样。」
「变成偷窥狂吧。」今日的红梁依然正常运转中。他绑好自己的头发，从胸甲里拿出蝴蝶翅膀。「总之，她就交给你啦，算算时间宅妹差不多醒了，我先走一步。」
「她是你妹。」澈涛提醒，「你知道的吧？」
他当然知道，他们认识了多久？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啊。」红梁露出个魅惑的笑，「何况就算有，我也不在乎。」
「你要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警告，「贵族们会耳语的，帝皇也不喜欢他的指挥官有……乱伦的倾向。」
「随他们去吧。」红梁回道，「我只在乎宅妹而已。」他眯细眼睛。「你不会懂的。」
「那谁懂？你吗？」他冲口而出，「你懂的话，宅妹为甚麽不回应你？」
红梁沉默了，他瞪着澈涛，眼底什麽都没有……只剩一种令人冰冷、窒息的哀伤。
澈涛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你不懂什麽叫爱。」红梁说完，迳自捏碎蝴蝶翅膀。
澈涛目送着他被蝴蝶翅膀发出的光芒包围，传送法术巨大的风压刮起砂石，恶狠狠的打在他仓促使出的能量外套上；那层薄如蝉翼的保护层不断闪烁。
直到法术方歇，他才自己推着自己轮椅的轮子，转身回到营区。
「你才不懂爱。」他喃喃自语，「你只爱自己。」
只要一谈起这件事，红梁就会露出抗拒。他太病态了，而且心态上还是个孩子。就要他是一个陆战师的指挥官、是大陆上最强的战士之一……他都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而已。
他在注视与压力下成长，而且生活环境极差；他能如何？成为一个心态健康而成熟的优质青年吗？他的一举一动都来自他的童年，他的观念价值都跟扶养他长大的妓女们脱不了关系。
他有女装癖，而且对自己的妹妹抱着宠溺而病态的爱情。还有某种程度的社交障碍，他看不起所有人……认为自己天下无敌，虽然他真的十分接近『天下无敌』这四个字。
我呢？他反思，我又如何？我不也曾经是人家口中的天才，从来没有什麽挫折吗？一帆风顺……要是我没有出那场意外，我会跟他一样的。
说到病态，SMLP的几个人似乎都有相同的倾向……他对魔法的执着、萌萌对科学的窥探、宅神对宅妹的爱意、宅妹对绘画的着迷、阿喵亟欲逃避的过去……甚至於大军对於平静的渴望；他们都是病态的专注在某个地方，而且或多或少的有些……疯狂。
只有疯狂吗？他失去了一只脚、萌萌变得尖酸刻薄、宅神的女性化、阿喵的瘖哑……宅妹对一切都那样的冷情。更不用说大军了，某种程度上他连正常的应答都做不到。
他们都付出了昂贵的代价。
「嗨。」伊莲迎面向他走来，左手露出的部分看起来满是痊癒的新疤；她拿着一根鸡腿，大摇大摆的啃着。「你心情不好吗？」
「……没什麽。」他想她可以不用知道这些，「你的伤势如何？」
「挺好。」她左手握了几下，转了转手腕。「那神官还说要打石膏，明明就没事。」
你的骨头那时候断成三四截，而那不过是三天前的事情。他很聪明的没有说出口，「你的心理评估出来了吗？」
「出来啦。」她吃着鸡腿的样子令他联想到犬妖，还是那些凶恶的、直起身子两公尺高的成年犬妖，「离及格差一点点。」她愤恨的，「暂时的吧，正式的报告一个月後才下来。这之间我都是自由的。」
「那你可以放心转生了。」澈涛笑着，「转生之後那几个礼拜，你会喜欢的。」
转生说是两个字，实际上是一个难解的谜题；到现在还是没有人可以有一个足以解释转生这件事的说法。只知道在大神殿的殷格涅之心面前，母神会赐予够资格的转生者一些箴言……不一定是言语，有可能是几个画面、或是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
当初就是在神殿，母神给了他一个……重力魔法的雏型，一个将重力实际化为咒式的概念。这促使他跟薛曼教授的研究成真。当然，也间接害他失去一条腿。
母神的旨意无人能够理解。
转生不只是心态上的改变，同时肉体上也会有完全性的成长……这其中要经历巨大的痛苦，你得死过一次，才能获得崭新的肉体。
当然，新的肉体会快速成长，一般来说刚转完生的有职者都要保持初心者时的样貌，过一两个月才会渐渐成长到转生前的样子。
转生後的有职者更快、更强、对法术的适应性更好。只是母神赐与新肉体的过程与新肉体急速成长的那种生不如死……他宁可不想起来。
他迫不及待看看伊莲得到新的肉体之後那孩子般的样貌。他当初可是全身酸痛的成长了近两个月，被笑话许久。
「我会吗？」她不信任的，「最好是。」她啃光鸡腿，把骨头随手丢在草地上，「我们什麽时候开始推进啊？」
「克雷斯特汉姆吗？」澈涛回道，「还要一两个月吧？他们还在巩固前线基地。还要等各师团集结……没这麽快。」
「你想我赶得及回到战场上吗？」
老实说，我不认为你应该再回到战场上。他无法对别人的生存方式批判些什麽，「你希望的话，或许吧？」
「你觉得我不该回到战场上。」她说，害澈涛心跳停了两拍。搞屁，我是个这麽容易看穿的人吗？「你们都是这样想的。」
「……」他没否认，他确实是如此。
「那是我的一切。」她推着他在草原上漫步，渐渐离开营区。二十四小时起落的各式空艇来来回回，像是被惊扰的鸟群在空中乱窜。「我从懂事以来所受的训练，就是为了上战场。」她语气渐渐落寞。「要是不能再上战场……我不知道我要干什麽了。」
「真巧，我认识一个没受什麽训练就能上战场的家伙。」澈涛说，似乎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而且你也见过他了。」
「红梁吗？」她好奇的，「你叫他宅神？他是……男的吧？」
「都是。」他用一个答案回答两个问题，「他喜欢穿女装……而且他很擅长战斗。」
「我相信。」伊莲想到他们初见时，那踩着兽人英雄，红发在空中如火摇曳的宅神，「他真是个优秀的战士。」
「他是吗？」澈涛反问，「或许吧。」
「你说他没接受过什麽训练？」伊莲察觉到澈涛那不欲多谈的心情，可她没有体贴到能放弃好奇心……毕竟他们谈论的是大陆上第十二名的『神灵的化身』。
「战斗训练吗？不，他天生就会的。」澈涛回道，「你知道『神灵的化身』是谁帮他取的吗？」
「呃？」伊莲想了一下，「你们吗？」
「是前代大主教叶莱取的。」澈涛伸出手，让一只刚蜕变、翅膀展开能盖住人脸的克瑞米蝶停在前臂上。「宅神的身体素质，打破了所有纪录。」
「什麽意思？」伊莲迷惘了，她知道他们就职剑士时都要做体能测验，但她不知道那居然还会排成纪录。
「他是人类历来最强悍的有职者。」澈涛小声地说，「他的力量超越『巨力者』巴提耶、速度比『一闪』洛丽安卡还快……他的法力是『神圣光辉』马尔他的两倍……那甚至是一位十字军而不是骑士。」
伊莲完全不懂，她知道那些传说英雄，知道巴提耶、知道洛丽安卡……她曾经被说战斗的风格肖似洛丽安卡……也就很像而已，实力天差地远。
大灭绝之前的有职者普遍比今日的强，更不用说千百年前的创国先贤。
「你还不懂吗？」澈涛激动的，「他不只是特别有力或是快速，他是每个项目都超越了以前的所有人。」
伊莲这才听懂，「你的意思是，他个别的能力都比我们好？」
「当然他对法术的适应性很差，要能用法术是需要接受训练与专精的。」澈涛说，「但那是他没有选择巫术之道，不然他也能成为一个超魔导……甚至妖术师。这才是大主教叶莱脱口而出的原因，他是一个完美的有职者。」
伊莲无法想像，她对於『完美的有职者』的概念并没有很……完美。
「他想专精哪个职业都可以吗？」伊莲问，「这怎麽可能？」
有职者的世界是很严苛的，就像澈涛曾经说过的：「母神赐与你剑或法杖，而你不能两者兼得。」有职者通常只能专精於一个职业，历史上从没例外，你当然有可能可以成为很好的刺客或太保，但你不可能有当刺客的资质又同时可以成为个好的法师。
「大主教被剥夺了继任的权利。」澈涛若有所思地看着克瑞米蝶摇摇晃晃地飞走，「他说，『这个孩子的身体里面栖息着神灵。』」
伊莲懂了，怪不得在教廷拥有极高人望的叶莱大主教会在几年後的选举中失势，失去他本来妥当连任的大主教之位。
他亵渎了至高无上的神灵，把一个有职者说成是神灵，这跟教廷近年以平民为主轴的方针是大相迳庭的。
「神灵的化身。」伊莲反覆咀嚼着这个词，「可是他只排十二名？」
「那时他刚进阶二转。」澈涛回忆着，「他还没学会螺旋刺击就去评监了。」
伊莲停下脚步，真正的意识到了严重性。
一个刚进阶二转的骑士领主，连技能都还没完全掌握，在大陆上就能排到第十二名……而大陆上的骑士领主至少有五六十人。
「对了，他十六岁才就职初心者的。」澈涛补充，「他跟宅妹……家里的问题，他们都很晚就职。」
「太变态了……」伊莲脱口，她在前线服役这麽久，全是靠实战与经验才能够达到现在的境界，她五岁就开始拿剑，一到法定年龄的十二岁就被带去就职。
她从小到大修练近二十年，人家五六年就超越她了。
「别想太多。」澈涛安慰着，「他很大的才能都是天生的，你这样已经很快了。」
「你现在几岁。」伊莲不相信他，「你几岁进阶的？」
「我？我二十三了。」他诧异地回答，「我十八岁考到巫师，半年後就进阶了。」
「……一般的巫师不是至少都要钻研个三四年才能进阶吗。」她开始脚软。「我是说有天分能够进阶的。」
澈涛会意过来，自信的笑了下。
「我不是一般的巫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