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莲只觉一阵热浪扑上她的脸,下一刻她摔在地上,全身酸痛。
发生了什麽事情?有那麽一瞬间,她完全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她眼前一片白茫,耳边全是嗡嗡声。
方才跟着她一路冲出来的花衣吹笛手们早就不见了,只剩满地的装备与满嘴是血、正冲过来的地龙。
然後所有的事情像是一次被硬塞进她脑海里那样,汹涌得她不知所措。
「卢戈!」她翻身跃起,身旁都是被热浪与震波给炸得晕乱的地龙。她跑向前……终於来到卢戈身边。
卢戈不见了,他原本躺着的地方只看得出一个人形的轮廓。他的头盔落在一旁,有一半完全焦黑。他炸死了几只地龙,剩下的却又重新站起,虎视眈眈的看着伊莲。
他死了。伊莲走过去,不理还有余火的草地与散发热气的爆炸现场……她捡起卢戈的头盔,顶着自己的额头。
「我知道你是个黑色弄臣。」她顶着头盔,对着彷佛还在她身边一脸戏谑的卢戈说,「但又怎样?你就是你啊。」
头盔静悄悄的,被烧黑的那一半还在嘶嘶作响。「卢戈,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了……」
她将头盔戴上,滚烫的金属烫得她左边的脸颊红了起来。她闭着双眼,全身发抖。
却不是因为痛。
「你抛下了我!」她大喊,「你这个丢脸的混帐!」
她的声音让地龙们重新把矛头对准她,牠们围了过来,像是一道绿色的牢笼。
没错,哭叫吧……
她突然听见一道声音开口,「谁!」她看着四周,只有成群的地龙们紧张而贪婪的望着她。
那声音冷笑着,「侬是汝的……恶梦。」伊莲觉得腰间那把拔不出来的长刀开始振动,她的身体莫名的不听使唤……像是她正在一部分一部分的失去控制权。她全身使力,想抵御这样的异变。
「别傻了,你已千疮百孔。」那女声欢快的说,「而我……会善加利用你的身体的。」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左手缓缓掐住自己的脖子,她听见自己的喉咙发出不顺的呼吸声与窒息的痛苦……
汝无法对抗……恶梦。
在她就要掐死自己的时候,第一只地龙行动了,牠往前踩一步,吐出长舌……
「长官,现在是你指挥了。」伊莲突然听到卢戈的声音。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转身,地龙的嘴巴大得她能清楚看见牠嘴里的喉咙跟食道深处那些塞满的复制人屍体。
下一秒,地龙茫然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倒下,不知道为什麽牠的头落在草地上。
伊莲站在原地,左手在空中不断的颤抖……右手则直直举着一把闪着光的锐利长刀。
「你错了。」她愤怒的瞪着那把刀,「我最常做的……就是恶梦。」
「……怎麽可能?」那声音大吃一惊,「汝的心连一点活下去的动力都没有了!」
「我还有部队要指挥。」她的左手不断震动,她吃力的收紧手指又放开。我抢回一些控制权了。她咬紧牙关,「你再妨碍我,我就把你这把烂刀拿去当成菜刀!」
更多地龙往前冲,牠们只看得清伊莲右手一闪,就有三四只地龙的头摔在地上。她觉得她的身体变得更加沉重,这是一把诅咒的妖刀吗?
而我受的诅咒……也不差这一个了。
她收刀入鞘,那把刀还没放弃,她觉得她的精力一直被吸取……整个人开始疲乏。
「你要我的命,就拿去吧。」她摆出拔刀的阵式,「在死前,就来看看我们可以杀多少地龙!」
「……很上算的交易。」那声音笑着,「侬也不是忒小气的,所有向侬祈求力量的人……只要拿命来换,侬就成全!」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而快速,然而就像是做完剧烈运动那样,她也觉得她更加疲劳了。
她凝聚心神,大喝一声:「双手剑攻击速度增加!!」她浑身散发着金色的光与蒸腾的热气,在满是黑烟的克雷斯特汉姆草原上像是一个孤傲的战神。
只是那身影强悍而寂寥。
「很好,我就华丽的大闹一场吧。」她咬紧下唇到几乎流血的地步,「卢戈!我马上便来!」
这是伊莲进阶二转後的第一战,也是她人生最凶险的一战……血腥的程度远比以前那些危险的突击作战都还要残酷。
她在草原上奔跑着,所到之处都飞溅起地龙的残肢与绿血。她的刀光快得像是传说中的『一闪』洛丽安卡,地龙们连发生什麽事情都不知道,只见一阵银光闪过,就身首分家。
几只飞龙从空中疾驰而下,吐出跟手榴弹威力相当的火球。「双剑……格档!」她心苗涌现,莫名的使出她还不熟练的招式;像是她原本就会了……只是重新想起而已。火球被她一一劈开、破开,来不及的就直接用刀身档下。
她自爆炸中冲出,身上的战甲抖落了一些火焰。
「汝可小心!」那把刀还会抱怨,「侬可是尊贵的名刀不知火真打!是仅有一把的本尊!」
「你怎麽这麽罗嗦啊!」她喘着气,就像是在剧烈运动之後继续强撑着跑马拉松一样。「很好,你们通通给我站直别动!」
她冲进一群地龙里面,那群地龙疑惑的抬头,顿了几下之後纷纷软倒。剩下站在正中间收刀入鞘的伊莲。「就像这样。」
环视四周,她一边喘着气一边寻找敌人……她几乎把视线所及的地龙都斩杀光了,只有一小群还在朝这边奔来。天空的飞龙也盘旋着,不敢再冲下来稍掠其锋。
她全身酸痛,每一次高速挥剑都像是在她身上砍了一刀那样……她越来越疲劳,纵使速度没有变慢,挥刀的力道也变小了。
我撑不久了。她嘴里嚐到一阵甜腥,她把自己的下唇都给咬破了。我这样,算是替卢戈报仇了吗?
我该做到什麽地步才能替他报仇?杀光龙族?扫平克雷斯特汉姆……
或是杀尽所有魔物?
她没有答案。
忽然一阵地动,她本能的往後一跳,一只光是手指就等於一个人身高的巨爪从地底伸起。「祖龙吗?」她听着落下的土石叮叮咚咚的打在她的头盔上,更多更大颗的土石掉在她刚刚站的那个区域,砸死了剩下的那一群地龙。
她抽刀,「来啊,我就给你个……」她忽然觉得自己在下坠,「花开富贵……」啪一声,她整个人趴在草地上。
「……汝没血了。」那声音居然还提醒她,「汝没有红色药水之类的吗?侬已经尽可能吸的很少了。」
「去你的。」她闷闷的,「你就一定要吸取我的生命力吗?」
「侬要是不吸取汝的生命力来转化,汝方才何来的力量?」不知火很不屑,「可惜了,侬还觉得汝是个有见识的……以前那一些人啊,吸一些血就抱怨连连,都没人想过力量要付出代价的吗?更不用说那些盗版的不知火,居然只会下诅咒……忒不可取!」
她差点就笑了,在死前还能有这样一把直性情的妖刀跟她作伴……也算是不亏了。「呐,我死之後,你该怎麽办啊?」
祖龙的动作缓慢到一个不行,她倒下都过了这麽久,而祖龙的前肢影子却越来越小……牠还在抬高,牠想一次干掉我……
如果不用刀或箭……有职者的身躯的确需要非常强大的冲击力才会死亡。
「侬?」不知火像是没想到伊莲还会替她设想。「……如果侬没损坏,或许能吸引别人来捡吧?」
伊莲咳了一声,挣扎着翻过身。她把落在她身边的不知火收进鞘内,又吃力的翻过身,把不知火压在自己身下。
「希望你够幸运罗。」她突然觉得无比的轻松,我终於不用再管什麽前线跟心理疾病了,我不用再担心有没有人需要我了。「如果你运气够好,或许『噙泪者』会来回收屍体……到时候你应该也会被捡走吧?」
没有了什麽负担,她侃侃而谈。「希望你找到一个可以接受你吸他血的主人。」
「……侬真是个怪人。」不知火说,「可惜,侬倒觉得汝会是个好主子。」
「我吗?」她痛快的笑了起来,看着地面上的影子停止变小……然後开始变大。「有机会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你这样的武器啦。」
地龙是如此巨大,大得牠挥下的爪发出了隆隆的破空声。伊莲觉得有阵风从上方往下吹,刮得她……卢戈的头盔都给松脱飞走。
「心系卢恩!」她很反骨的高声嘶吼,「身献……卢恩!」
巨爪挥下……
「优雅华丽的--」红梁的声音伴随传送法阵的亮光响起,「哇靠这是杀小啊!」红梁从她身边的传送法阵中走出,一脸错愕的看着从天而降的巨爪,「啊啊啊啊ㄐ囧快啊!!!」
「欸?这是哪?」澈涛跟着被传送出来,「天怎麽这麽黑……伊莲?」他大喊,「伊莲!你没事吧!」
「抬头啊!」她趴在地上,「快抬头!」
澈涛疑惑的抬头,张大嘴巴看着越来越近的巨爪。「啊……那个……呃……」他像是某只紧急时刻找不到重要道具的机x猫,什麽咒语都乱成一团。「欸……重力原野!」他的手杖发光,他们脚下出现一道漆黑的界线。伊莲吐了口血,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更重了。
「你放什麽重力原野啊干!」红梁高声尖叫,「牠落下得更快啦--」
澈涛也慌了,「等等,那个--」
巨爪落下,轰的一声激起无数烟尘。
尔後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