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染不停搅拌咖啡，深褐色的液体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边缘不断冒出泡泡，看起来一团混乱。
孙娇娇握住何染的手，「停!你再这样搅下去，这杯咖啡迟早会被你搅酸。」
「我点的是黑咖啡，本来就会在苦涩中带点酸气。」
孙娇娇扶额，「我今天约你出来不是跟你讨论咖啡，重点是来讨论你的婚姻的。」
何染停下动作，上身往前靠。「不就是那样吗？顾惜恩回来，厉钧要跟我离婚。」
店里合宜的温度，慵懒的音乐配上轻声细语的交谈声，搭配着香气十足的甜点味，是个适合放松谈心的好去处。
阳光透过玻璃帷幕为甜品镀上一层光晕，看起来格外鲜妍可口，令人食指大动。
孙娇娇挖了一口绵密的舒芙雷，配上香气十足的柚子茶，口感好到让她魂萦梦牵。
她嘴里塞着食物，口齿不清说道，「说真格的，虽然厉钧人品不怎麽样，但他经营的成果却是大家有目共睹。」
何染不置可否点头，事实是如何就是如何，没什麽不好承认。
她们现在位Landscape其中一间分店里，按孙娇娇的说法是，何染是老板，要吃多少就有多少，就算多付了点最终还是进到何染的口袋里。
「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怎麽处理你跟厉钧的这笔烂帐?」
「走一步算一步吧。」
孙娇娇撇唇，「我早就跟你说过，那个顾惜恩是朵淬了毒的白莲花，而厉钧也不是个好东西。他们两个人可真够给你面子，一个呢，是你朋友，另一个呢，是你老公，两个不要脸的联合起来打你脸。」
孙娇娇是她高中朋友，虽然两人读的大学不同，但她们三不五时会约出来聚聚。
有一次带顾惜恩出来，孙娇娇那双火眼金睛由上往下打量得出一个非我族类的结论来。
顾惜恩就是一个喜欢装柔弱装善良装可怜以博男人的同情的白莲花，此等妖孽实在不是何染这种段数能应付的。
何染当时不信，直说孙娇娇想得太多。
现在看来，只能喟叹一声旁观者清。
「所以当初不听你的话，我真的亏大了。」当初当初，悔不当初。
孙娇娇问道，「你要继续跟他们耗下去吗?一个女人的青春年华没有多少，你已经二十八岁了，不是十八岁，应该要更慎重考虑未来。」
何染轻啜了口咖啡，苦，真的苦。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往常喝惯的口味比以往还来得酸涩。
「不然我能怎麽办?娇娇，我真的不甘心。」
诚如她所说，一个女人的青春并不长，她把她最美好的年华全数奉献给厉钧，得到这种结果，她又怎麽能善罢甘休?
孙娇娇沉默良久，她深吸一口柚子茶。
「何染，我不会说一堆要你放下往前看才会更好的屁话。受到伤害还去祝福敌人的根本不叫圣人，叫白痴。你们两一路走来磕磕碰碰的，日子过得挺不容易。好不容易安稳了，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想取代你的位置，任谁也忍受不了。」
孙娇娇拍拍胸脯，「不管你选择坚持还是放下，老娘支持你斗死那对狗男女。」
何染心田一暖，冷冽的眉目温和不少。
「厉钧能在外找小三，你就去找个小王，给他一顶绿帽戴。」
何染正色，「不，我会给他一顶彩虹帽。」红橙黄绿蓝靛紫一次集齐。
孙娇娇爆笑。
「不要光说不做，我给你物色几个不错的货色。」
「娇娇你知道你像谁吗。」
「？」
何染用着一种冷静的口吻叙述，「妓院的老鸨。尤其是那种长久以来一直找不到客人的那种。」
「何、染！」
何染特别无辜地瞅着她。
孙娇娇咬牙切齿，「我要再追加十个舒芙雷!」吃吃吃，吃垮她最好!
结束与孙娇娇的私人聚会，何染漫无目的地在街头闲晃。脚步停在一间精品店前，透过镜面反射看着那个漂亮冰冷的女人。
你怎麽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啊。
明明才二十八岁，心智年龄却来到八十二岁一样。
何染失笑，摇头不再深思。
「叮」手机有封简讯传过来。
「染染，我想和你谈谈。—惜恩」
何染眼也不眨的删除。谈?她不了解她们之间有什麽好谈的。谈厉钧吗？
不管她的目的是什麽，何染一概不予理会。
城里的每个人来来往往纷错如织，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步伐出奇的快，何染也是其中一员。
每天有做不完的工作，忙不完的事，很难放慢脚步静心观察周遭的一切。
何染抬头，看着一栋栋高耸入云的大楼，彷佛有什麽特别之处。楼中镶嵌着偌大的广告看板，美丽俊秀的明星，竞选的政治人员，产品的功效说明，没有一个不是充满功利主义。
何染想她也真够无聊，明明办公室里有许多文件要处理，她还有兴致跑到大街上观察广告看板。
可是要是不这麽做，她会觉得自己是机器，不是人。就像一条绷得死紧的弦，只需一点刺激，就会四分五裂。
手机响了起来，铃声是厂商的预设模式。她瞄了眼号码，是串讨厌的数字。她任由它响着，不去做任何回应。而对方似乎跟她杠上，好脾气响了许久，何染对着手表开始计时。
在何染数到两分三十八秒，对方终於放弃。
过了不久，手机又响起，仍是上次那串号码。何染不想跟它斗，切成静音。
一个人，从日光直射逛到夜幕低垂。而她的周围，不知不觉围绕许多情侣。每一对甜蜜的让人心生嫉妒。
对於一个不常运动的上班族，这样的运动量足以让何染铁腿，脚酸得好像不属於自己的。
何染的目光锁定在某对情侣身上，女孩逛久腿酸，要求男孩背她，男孩嘴里拒绝身体却开始动作，女孩笑得一脸满足。
她很羡慕。
她再累也不敢要求厉钧，懂事的她他都不喜欢，更何况是耍赖的她。可是顾惜恩是女人，她也是啊。
所以的难过委屈在这一刻爬上心头，她鬼使神差打开手机，熟练地打出一段号码。
嘟—嘟—嘟—何染的心被吊到嗓子口。
电话接通了，一贯温柔的嗓音传来，「染染，你找阿钧有什麽事吗？」
明明她才是厉钧的老婆，顾惜恩却反客为主，搞得她自己才像是。那般闲熟自然的语调让何染的指尖刺进掌心，泛起微微的疼。
何染不浪费一言半字，挂断电话。
何染，你还在痴心妄想什麽?
她忍住想摔手机的冲动，死死地握住。她昂首，闭上眼睛。
只要你抬头，你的眼泪都流进心里。别人看到你，不会以为你在哭，只会以为你是只骄傲的孔雀。
———
「何染，今晚九点来花样。」孙娇娇传了条讯息。
花样，是S市规模最大的娱乐场所，里面所有的服务一应俱全，能满足客人所有要求，算是有口皆碑，风评不错。
何染困惑，快速回覆几个字，「你不是在开玩笑吗？」
孙娇娇，「谁跟你开玩笑，厉钧可以找女人，你为什麽不能找男人。别忘了这是一个男女平权的社会，他玩他的你玩你的很好啊。」
何染，「.......」
孙娇娇，「你不要跟我说你不想来。」
她是想这样回的没错。
孙娇娇，「拿出你的志气、魄力出来，跟厉钧拼了！」
何染，「可是跟不认识的人玩，不尴尬吗?」就骨子里来说，何染是个传统的女人。
孙娇娇传了张白眼图，「何染你不是小女生，男欢女爱很正常。不认识才好啊，玩完一拍两散谁也不欠谁。」
何染，「小心阴沟里翻船。」
孙娇娇，「你要是不来後果自负。」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她能不去吗？
晚间九点，何染准时抵达花样门口，大老远就能看到孙娇娇在等候。
孙娇娇一袭黑色包臀小洋装，衬得身材越发穠纤合度，吸睛率百分百。她刚打发掉一位男士，那男人还不死心递给孙娇娇一张名牌。
等那男人消失，孙娇娇咂嘴，把那张薄薄的纸随手一扔。
何染边叹气边走向孙娇娇。「他不合你胃口?」
孙娇娇道，「我不喜欢死缠烂打的男人。不过何染，你这身打扮不会是一下班就赶来?」
何染瞄了眼自身的仪容，整洁大方，很符合她的身分。
孙娇娇气结，「你是出来玩的，你还打扮的.......」她手上下指了指。
「良家妇女。」
何染无奈叹道，「娇娇大小姐，我才刚工作完，没有时间去换身得宜的衣服。」
孙娇娇拉起何染的手，「算了，反正我们也没时间去让你换身衣服。不过你长得好，穿什麽影响不大。」
孙娇娇把何染盘在脑後的髻放下，拿开颈间的丝巾，让她看起来更有女人味。
她满意地点点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