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当程寒若冰转醒时,他早已不在身边。
看着空荡荡的床,回想着昨夜,程寒若冰凄凉的一笑。
对於失了贞节她并未觉得厌恶,但是她却也茫然。
她想,她确实是喜欢邢天殇的。但是当邢天殇拥有自己的那一霎那,她忽然好想念、好想念师父,想念他宠着自己、疼着自己,从来不会让自己受伤。
但是昨夜他弄得她好疼……
想到这,她也因此而纳闷。如果对他有爱,为何当他拥抱自己时,自己脑海中却想着另一个人?
所以,她对他,仅仅只有喜欢,而非爱恋吗?
当程寒若冰想了又想,理出了结论以後,她却忽然泰然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是爱着师父的,那种爱虽不是男女之情,但她很清楚的知道,师父是继娘亲与那个人外,她这一生终最重要的人。
而她所重要的三个人之中,已经死了两个,所以她只剩下师父了……
因此为了师父、为了至少再见他一面,她愿意不计任何的代价,甚至将自己弄得宛如青楼女子一般,把自己的贞节给了一个对自己毫无感情的人。
不,她甚至比那些青楼女子还低下,至少青楼女子是为了讨生活而出卖肉体,她们与恩客之间是有着金钱上的利益关系的。但是她与他却没有,他只是单纯的为了想再见重要的人一面,而与他建立了完全不对等的关系。
「罢了、罢了。」她讽刺的一笑。
她笑自己傻,傻得把自己身子给了一个自己不爱、而他也不爱自己的人。
她笑自己蠢,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但她真得不知道除了这样的方法可以确认自己的感情以外,还有什麽方法可行?没人教过她。
遥了摇头,她起身穿好落在一旁的衣裳,摸索着暗门的开关,离开书房。
走回自己的房间,她拿了一乾净的衣服就往後山走。
大白天的若是请人准备洗澡水,一定会引人猜测,还是别自找麻烦的好。
走到山泉边,程寒若冰解了衣服、走入冷泉之中,她闭上眼睛静静的冥想着。
脑海中闪过着许多的种种过往,当她睁开眼睛时,赫然发现多了几只猛兽,牠们各个睁着眼珠子盯着她,各个发出低鸣。
「呵……」轻轻的一笑,程寒若冰游向其中一头狮子,朝着牠伸出手,「你们好啊!」
也许是因为擅长使用蛊物的关系,这些猛兽想赶走她这个擅闯牠们家园的外来者,却不好下手攻击。
小时候是因为山中的飞禽猛兽多为师父所认识,所以不会攻击她。後来自己将蛊当成自己的武器以後,就更不曾有猛兽敢随意攻击了,因为动物的直觉是很灵敏的。
也许是发觉眼前这个人类没有恶意,几头狼只、大熊也就退回山林之中,只留下一双狮子。
程寒若冰往後游了一小段,转头朝着牠们道:「我等会儿就离开,别担心我会乱来,你们也回家去吧。」
两只狮子互看了一眼,却依然没有动静,只是趴下身,静静的手在泉边。
看着牠们,程寒若冰那闷。就牠们方才得反应而言,牠们定是听的懂自己再说什麽的,可是现下却不离开,感觉又不像对自己有提防。
想了一会儿,她跳上岸,着了一见白色单衣走向她们。
「有事找我,是麽?」
听见她的话,两只狮子猛然跳起身,母狮子率先就往山里跑,留下来的公狮子也在她的身旁一直打转,最後停在她的面前。
看见两只牲畜的举动,程寒若冰笑了,笑的差点噎着自己。
这两个孩子还真有灵性。
摇着头,程寒若冰骑到公狮子的身上,才刚坐稳了,那头公狮子便一个劲的往深山里头冲。
最後,牠停在一个岩洞前,稍早那只母狮子正坐在入口处晃着尾。
程寒若冰虽然心里头那闷,却也没有说些什麽,只是让这一公一母的大狮子一前一後的领了自己进岩洞。
走进岩洞之中,顺着唯一一条通道走到最里边,程寒若冰瞪大了眼,惊讶的看着四周。
里头并没有她原先想那那般阴暗,而是灯火通明。
约五六个亭子大小的空间,中央点着柴火,而最里边趴卧着一只白色狮子……
白狮子……
白狮子?
白狮子!
还再观察四周的程寒若冰猛然一个回头。
白色的狮子!她当真没看错!
她睁大了眼睛,一脸错愕的看着牠,而牠也睁着牠那灰蓝色的眼眸回望着。
那头狮子大的几乎可以乘坐三个成年男子,那头白须更是白的发亮,虽然牠趴着却不减牠得英姿。牠如同王者、如同明君一般,坐在牠的王座上,静静的看着牠的臣子、守护牠的子民。
她忽然对这只散发着高傲气息的白狮感到无比的熟悉呵。
她轻轻的走向牠,随着她的举动,时间彷佛停止一般,岩洞中其他的狮子各个悄悄得停下了动作,静静的站直了身子,看着她接近牠们的狮王。
走到牠的身旁,程寒若冰赫然发现他一身白色的皮囊,腹下却染的一片殷红,显得触目惊心。
「你受伤了?」她瞬间加快脚步来到牠的身边,伸手推了推牠的身子,想要将牠翻过来。
见着牠的放肆,白狮也颇通人性的侧着身子让牠看着自己的伤口。
又或者说,打从一开始牠就是让那两头狮子出去帮他找人来替自己疗伤的……
拿出随身携带的小药包,程寒若冰从一只扇贝之中取出高要替牠抹上,一边喃喃念着:「真是便宜你了,这药可是老师父调的,好用的紧,内服可治百病、除病痛,外用可除所有的刀疤烫伤。我手边不过五只,现下让你用了一只,疼喔……」
彷佛听懂了她说的话,白狮抬起了头,在她脸上舔了又舔。
被舌苔弄的痒,程寒若冰笑呵呵的一掌拍到牠的脸上,「没规矩!」说是这麽说,但是她的脸上却充满着笑意。
而这白狮貌似成精了,竟一脸满足的趴回去睡,看的程寒若冰相当瞠目咋舌。
她摇着头撕了原本要穿的外衫,细细的替牠包紮起来,轻抚着牠白色的毛发,一下、一下……
※※※
不知不觉之中,她睡着了。
当她醒来时,外头月娘早已高挂。
她昏沉沉的起身,看着伏在自己身旁的白狮,她又一头倒了回去,倒在牠的身上,轻轻抚着牠柔顺的毛发。
她忽然觉得,也许这样的生活,才适合自己。
小时後随着师父习武早已经野惯了,她喜欢和动物打交道,因为所有的动物都有个纯洁的心。
「白狮王啊白狮王……」程寒若冰一脸慵懒的抬头看着牠,「你叫什麽名字呢?没的话我帮你取了罢……」
只见白狮抬起自己的尾,甩在程寒若冰的身上,允了。
看着牠,程寒若冰又愣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一定跟我家乡的白虎王很合,牠也活像个妖精。」
想当年,年幼的她,也曾经对着住在师父山中小屋附近的那只白虎王说:『大老虎呀大老虎,你叫什麽名字呢?没的话人家帮你取了吧?』
只见那时的白虎王甩了甩尾巴,在小若冰的头上拍了拍,让她着实愣了许久,然後转头冲进屋内对着师父大喊着大老虎听的懂她说的话。
随後,白狮王睨了牠一眼,打了个大哈欠,让人大有一种「你取不取」的意思在。
看见牠的表情,程寒若冰难得笑眯眯的抱着牠,「你就叫昼吧?白虎王叫夜,不过那时我还小,也只是因为晚上和牠打闹打闹时想到的名,不过我还是习惯叫他小白。而你全身白亮亮的好像阳光,所以叫昼可好?然後昵称叫大白,因为你看起来比牠大了点。」
程寒若冰轻轻的说着,总觉得自己的话似乎变多了。因为以往,她只有在说故事的时候才会一次说那麽多字,也许是因为从小的习惯、也许是因为受师傅的影响、也去是受那个人的影响……她早已习惯简洁的应答方式了。
但是在这些猛兽面前,她却不知怎麽地,不知不觉得说了好多。
白狮王再度伸出舌头舔了她的脸颊一把,同意了。
「你这家伙!」程含若冰揉弄着牠的毛发。
一会儿後,她轻轻地靠在牠的背上,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大白,我先回去了,你可要小心啊……你的伤不能碰水的,要记得喔!」虽然对着动物交代伤势的处理方法很可笑,但是程寒若冰知道,白狮王一定听得懂她在说些甚麽。
果然,不出她所料的,白狮王又张开血盆大口,伸出舌头在她脸上用力的舔了一下。
「啊!」程寒若冰下意识的赏了牠一巴掌,「没规矩!」
但白狮王似乎是舔上瘾了,不但没生气,反倒张嘴轻轻咬住她的手掌。
看着牠,她伸出那只没被咬住的手,张开手臂抱住牠,亲亲牠的额头,又贪婪眷恋的抱住牠那柔软的鬃毛。
与白狮王亲热了一番後,她也忘了原先与白狮王道别说要离开的这件事了……
※※※
亥时,邢天殇坐在书房里,一脸烦躁的翻阅着书册,尽管正在看书,但此时的他,心思完全不在书上。
她不见了!
尽管一再说服自己,说服自己这样的女人表里不一,不要也罢!
但是他不可否置的,早上离开时他依然眷恋着她的身体,下午回到府中听到奴仆们说今日整天都没有瞧见他,心想她会不会不知道如何开暗门,导致现在还在房间里头。怕她整天没吃饿着了,命人去准备些糕点後便迅速地直奔书房。
谁料回到书房後,案门虽然紧紧的着,却没看见她的人。他接着立刻赶到她的房里,却依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他忽然感到一阵惊慌,连自己都对於自己这样的反应感到不可思议,但是这样的心情在看见她的衣服饰品都还摆在房间後,便迅速地平息遗忘了。
想着她只是出门散步,晚点儿就会见到了,他心情好了许多。
但是没多久後,他便发现不对劲了。
他想到进到她房间时,她平时随身的香囊、钱袋,都落在床上。钱袋没带出门,那她是能够去哪儿?
查觉到似乎有那里不对劲,他再度回到程寒若冰的房间中,证实了自己并没有看走眼。香囊、钱袋、宝剑、扇子,这些她平常形影不离的随身配件如今都落在房中。
一个转头,他看见平常他用来束发的淡粉色发带落在床边。伸手捡起地上的发带,心中更是茫然与慌恐,想着她是否遭遇不测?但是她的房中并没有任何打斗或挣扎的痕,更何况若是有人擅入邢府,平常跟着自己的影卫也一定会有察觉。
这些影卫平常养在府里,只要他在城内,他们就会待在邢府之中,只有当他出远门时他们才会跟着一起离开。所以没道理他们会没有发现有人擅入邢府,所以……她是自已离开的!正因为她是自己离开的,一如既往的举动,所以影卫才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以为她只是到附近走走,才会没有做回报!
因为当程寒若冰入住邢府後,他就曾经交代过影卫与奴仆,若是「寒汐冰」要外出,甚麽东西也没带出去便罢,因为她不可能落下自己重要的东西就离开,但若有拿着行囊或武器盘缠出门时,要立即回报他,并且影卫要随後跟着。因为那时他担心寒汐冰会假借外出的名义而溜走,这样好不容易找到可以医治自己伤势的人就这麽没了怎行?
所以直到现在,他并没有撤掉影卫。只是他不是担心没人可以医治他的伤势,而是担心她会就这麽溜的不见人影。
虽然他本人并不承认这样的想法。
如今,她的东西都还在,但是人却迟迟未归……这是否代表着,她宁可舍弃自己重要的东西,也要离开?
但是她昨天才答应过会留下来的,做为交换条件,他……
反反覆覆的思索着她昨日是否有那儿不对劲,却发现自己昨夜最後都沉浸在慾望之中,根本没有仔细的注意过她有甚麽异常的举动。
想了又想,他觉得还是她在他不知不觉中,又因为厌恶他的哪个举动而离开。因为他们两人已经为了这类的事,已经争执了不下数十次。
原因无它,只因为她不想被束缚、她不喜欢邢府的气氛……
尽管他想说服自己不要为了一个女人而做出不像自己的举动,但……
「来人!」他隐着怒火唤来贴身护卫。
为了一个男人而卖掉自己,却在隔日舍弃自己所有的东西消失无踪?
想走!没那麽容易!
「主子。」他的身後在一瞬间站了五名身穿黑衣的影卫,所有人必恭必敬的看着他。
「去把她捉回来!」转过身,从邢天殇冷漠的表情中,不难看出他眼神中藏匿着愤怒。
「是。」他们知道他在说谁,因为只有那个人才能引来自家主子那麽多的表情。
「等等。」五个人才想施展轻功离开,又因为邢天殇的话而顿住身形,「不许伤到她。」
「是。」五个人行了礼,再次告退。
「……你们在别人房前做什麽?」
听到声音,五个刚要起步的影卫再度停下动作。
得了吧?
平常主子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还从没像过今天这样,出发了两次还出发不了的……
五个人同时看向自家主子的身後,却一个个都愣在了原地。
而邢天殇早在听到熟悉的声音时就顿住了身子,原有的愤怒早已消失的无踪,只是自尊不容许他就这麽转头看她。
再瞥见看到自己的影卫眼神中同时闪烁着不曾有过的流光时,他先是纳闷了一会儿,依然止不住心中想看她的想法。
但是在看到身後的人时,原先被压制住的怒火又瞬间爆发。
眼前的程寒若冰披散着秀发,仅身着一件凌乱的单衣,一脸无谓的看着他们,那副模样总引人遐想。
「滚!」听见他那沉而有力、带着杀气的怒吼,影卫迅速的离开他的视线范围,无一敢在留下。
影卫离开後,邢天殇愤怒的将她扯入房间,眼神中夹带着一丝情慾,却因为熊熊怒火而被忽视。
衣裳凌乱成那副模样,单衣因为沾湿而显得略为若隐若现,不难想像出是发生了什麽事。
穿成这副模样站在一群男子面前,不但面不改色反倒是一脸坦然,看得邢天殇满腔怒火。
「下贱!」
程寒若冰被骂的莫名奇妙,皱着秀眉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但她也早已习惯对方那种突如其来的态度,只能耸耸肩,轻声道:「若没事,我想歇息了。」
他压抑着怒火,冷声的道:「出去外头和人厮混,回来却连见爷都不想麽?」
听到他说的话,她这才知道,原来他是误会了。
误会她到外头与人相好去了。
可是,那又如何?对於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解释那麽多是何苦?
「为什麽不说话?」看她不反驳,邢天殇内心深处似乎慌了,但依然恶言相向:「默认了?」
「我说没有,你会信麽?」她抬起头看着他那深邃的眼眸。
「……」
看着沉默的他,程寒若冰自嘲的一笑,「既然不会信,那说了又何妨?」
「你放心吧,我和你之间有着交易……在你不要我之前,我会一直待着。」静静地退了几步,程寒若冰看了一眼表情难看的他,「我想歇息了,没事的话你早点回房吧。」
倏地,一个高大的身影疾步走向她的身後,一把将她推向卧塌,欺到她的身上。
「记得吗?」他那充满着磁性且低哑的嗓音在她耳际低语着:「你没有权利决定爷要待在哪……」
放下红色的帐幔,桌上的火摺子被一阵长风吹熄,两副身躯在黑暗中交织着。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