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小考我很难得的考了高分。
想到躺在我书包里的考卷，我就止不住上扬的唇角。终於有一天，不会被母亲用失望的眼光看待了。
好心情连带的让我表现的比较开朗，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一面和自愿陪我等姊姊的颜祈漫无目的地聊着，一面将手托在下巴的位置轻敲。
姊姊後来也有传来讯息，告诉我放学在自己的教室等她忙完学生会的事，再一起回家。
所以我乖乖的等，心甘情愿的等，大概是因为考得好导致的好心情使然吧。
以往姊姊叫我放学等她的时候，虽然我会等——但却也不是这麽的甘愿。我嫉妒她因为受到他人肯定而造就的忙碌，思来想去不自觉的情绪就低到了谷底。
但姊姊没有做错什麽。就像李明睿所说。
我很清楚姊姊从来就没有错，但我止不住，心中的颓丧不断蔓延，像烧不尽的野火一般持续折腾着我，就算我再怎麽告诉自己——是我的问题。
「欸。」
「嗯？」
「为什麽你要等你姊啊？」颜祈语带不解。
瞄了一眼问话的颜祈，我耸肩，回应道：「先是李明睿告诉我放学要等姊姊，再来她亲自传讯息给我，我怎麽可能不等？」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啦。」他搔了搔头，「虽然你平常都跟你姊一起走，但不是一向都是她有事你就自己回家吗？」
以往姊姊放学如果有其他事情要处理，都会提前告诉我，让我先自己一个人回家⋯⋯虽然通常都有颜祈陪着，他家跟我家也只有三个弯的距离。
「嗯⋯⋯」我想了想他的疑惑，顿时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其实我也不知道欸。」
「那你今天不用补习吗？」颜祈挑眉，「听说你妈帮你排满了补习不是吗？」
「咦？我没告诉过你吗？」我有些震惊的看向他，不知道为什麽从换座位以来，跟他聊了这麽久，却没有提到过补习的时间⋯⋯下意识忽略吗？我深思。
我没有怀疑过「我讲过颜祈却忘了」这种可能，毕竟他是个记忆力好到令人发指的家伙，连一点点小事情都能记的一清二楚。
看他连我喜欢吃清冰也记得，由此可见他的记性非我们这种凡人能及——
其实颜祈这个人，他的学习能力也是我十分羡慕且嫉妒的。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有他拥有的理解力，甚至是那变态般的记忆力⋯⋯我就不会这麽辛苦的念书，却仍然跟不上姊姊的步伐了吧。
如果他是我的家人，我可能也会像对待姊姊的态度一般，又想讨厌他却又觉得自己自私吧。
颜祈跟姊姊是一类人，我看得清清楚楚也明白的彻底——他们是永远站在顶端，受人推崇那一群。
唯一不一样的，可能是姊姊对待其他人的善意泛滥，而颜祈仅凭自己喜好行事吧。
「除了礼拜四——也就是今天，其他时间我都有补习啊！不过还是可以先回家吃完饭再出门啦，我妈不喜欢外食。」
「是喔。」他笑言，就没有再说话。
一时间气氛诡谲的变得沉默。
我敛下双眸，轻声开口：「呐，颜祈，我之前问过你的吧。」顿了顿，「为什麽要跟我一组——应该说为什麽要跟我交好。」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勾唇，「你说我自卑。但你没有说到真正的原因吧！」
「我⋯⋯」
「其实你只是可怜我没朋友而已吧。或者，同情我有一个这麽优秀的姊姊？」我低笑出声，「据我所知，你有一个没你优秀弟弟，或许，你只是觉得亏欠你弟但不知道怎麽办，所以乾脆对我这个跟你弟处於一样处境的同学友善？」
颜祈低沉的声音透着一些沙哑，像是怎麽样也想不到我会这麽说一般，他诧异又带了点愤怒的看向我：「柯若宁，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的？」
彷佛被他的失望口吻惊醒，我这才发现我方才说了些什麽，「那、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是真心想跟我当朋友的，只是、呃⋯⋯」
自卑其实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它会让你止不住的愤世嫉俗，让你觉得不会有人肯定你⋯⋯连别人对你的友善都觉得只是怜悯。
我慌忙的想要解释，想要告诉颜祈这是我自己的错，是我的问题⋯⋯
「算了。」突然颜祈耸肩，「我能理解你为什麽会这样想，因为连我自己偶尔都有种这样的错觉——但我真的不是因为同情你才跟你当朋友的啦！」
我愕然的看着他。
「干嘛这麽惊讶？」看见我的表情，他失笑道：「站在高处不见得比被拿来比较来的轻松，也没有人规定只有成绩相近的人才能打交道吧！嗯⋯⋯不然你可以想想你姊跟李明睿，他们成绩应该就相差蛮多的吧！」
「啊，不是啦！」我搔了搔头，「我只是好奇你说的『错觉』⋯⋯」
「喔，那个啊，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他神秘的笑了笑，我却从他弯起的眼眸中瞧见一丝丝无奈跟黯然。
他怎麽了？我纳闷的想着，很想马上得到解答，但又不敢开口——颜祈看起来有点受伤。
莫约是我的纠结表露无疑吧！颜祈伸手拍了拍我的头，说道：「哎，别再想啦！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麽要跟你打交道吗？其实，也没什麽特别的原因啦，就是凭直觉行事而已，不要想太多。」
「喔⋯⋯」我愣愣的看着他。
他回以一笑，灿烂的。
我猜我的表情更呆了。
颜祈其实有着很容易吸引人的外貌，跟姊姊一样他有很多追求者，由此可见他的人气跟长相绝对不差。
但面对颜祈时，因为这个而失神对我来说绝对是耻辱。
「白痴。」他伸手弹了我的额头，而我吃痛的瞪了他一眼。
拨开他的手，我应道：「干嘛啊！」当然语气有点心虚。
「走了啦。」他没有回呛，反而单手勾起书包，另一只手指了指门外，「你姊来了。」
「咦！」我吃惊的朝外望去，果然看到姊姊在对我招手，还留给我一个暧昧的笑容⋯⋯
「喂！你这家伙，害我被我姊误会了啦！」
「有关系吗？」他耸肩，轻佻一笑，「反正你刚刚都看我看到走神了——」
「闭嘴！」我遮住微红的耳朵，朝他大吼。
而他哈哈大笑。
也因此，方才的气氛的沉闷也就这麽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