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绝上的第一堂诗作课,小百季七步成诗,大出风头,在众生之间蔚为奇谈,舒绝大叹孺子可教也。
但事情还没完,隔天上官傲以一首《大江定》长令博得舒绝的微笑,赞其是百年无一的人才。
人人都道百季好,但道上官傲更好。
小百季不曾受过如此屈辱,更是发愤图强,上官傲读书,他也读,上官傲作诗、他也作,上官傲睡了,他不睡,挑灯夜战。
两人的书房就隔着一道墙,能看见隔壁的灯火,每次小百季看到对面的灯火先行熄灭,心中就油然生出一股胜利感。
但这种自欺欺人的胜利是没用的。
学士府外贴出的榜单,第一从没换过--是上官傲,第二也从来没换过,就是永远赢不过上官傲的百季。
百季最觉得气愤的是,他每次都放话挑战,每次上官傲都不当一回事,但也每次都赢!
十岁那年的冬季的期末科考,百季终於一雪前耻,追过上官傲,成了第一。但十岁的百季站在榜单面前,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倔强。
就在科考前两天,上官傲的父亲染病去世。
那天晚上大雪纷飞,他挣扎着用不俐落的身手提着一小盅爬过石墙,拿一柄扫帚捅开上官傲的窗户,上官傲的房内暗沉沉的,主人似乎已经睡下。百季却跳上床,两个巴掌硬把人打起来。
「起来,上官傲,给我起来!」
平时从不理他的上官傲罕见的动怒了。
「你到底想干嘛?」
「跟我一决胜负!」
「你已经赢了,不是吗?」
百季闻言,气得浑身发抖,瘦瘦的胳膊在空中划过一抹弧度,一把揪起上官傲的领子。
「上官傲,你以为我是这麽卑鄙的人吗?」
「……」
「你以为我赢了这样的你会开心吗?我会觉得自己赢了吗?」
「……你到底想怎麽样?」
「我要堂堂正正的赢,拿出全力来,跟我一决胜负。」
「这就是我的全力。」
「胡说八道,我知道的上官傲,才不是你这个死样子,你应该要态度嚣张到让人想杀人埋屍才对。」百季说着,嘟嘟嚷嚷把上官傲拖下床。
「你想干嘛?」
「来喝汤。」
「……你大半夜爬墙来叫我喝汤?」
「这是我娘给我煲的补汤,她怕我平时熬夜伤身,这汤对身体很好,分你三口。」
「我习惯过午不食。」上官傲道,推开百季的手,又回到床上,面朝内躺着。
百季却不屈不挠,一路跟上。
「不行,你最近脸色很糟,一定要喝。」
「我说我不喝!」上官傲恼了,伸手一拨,小瓷盅掉到地上,满室药膳香气。
百季也愣住了,沉默半晌,气呼呼的扭头就走。
「不识好人心,我再也不管你了。」
我再也不管你了--这句话成为百季一生说得最多的谎话。
因为隔天他又翻墙来了,上官傲把窗子锁住不给他进,他拿石块砸烂了窗子大大方方进去,门上有锁,带把槌子直接捶掉,最激烈的一次,竟在院中放了一把火,制造火灾硬把上官傲赶出来。
最後上官傲妥协了,因为不与百季妥协,也许下次烧掉的就是自己的小命。
他最终也喝起了百季带来的补汤。
但是百季永远惦记着不让他喝太多。
「三口,就三口,其他的全是我的,啊啊!你刚刚那口喝大了,算三口半,你多喝半口,明天要少喝半口!」百季嚷着,把瓷盅抢回去,一脸心疼地盯着盅里的汤。
上官傲抹抹嘴,语气平淡。
「既然这麽不想给我喝,干嘛还拿来?」
百季捧着瓷盅,态度凛然:「那还用说,因为我要堂堂正正的赢你。」
上官傲沉默半晌,又问:「……为什麽这麽想赢我?」
「因为你是我遇上第一个赢不了的人。」
「那如果你堂堂正正赢了我呢?」
「当然是去找下一个我赢不了的人,人生永远要有挑战。」百季握紧双拳,眼神闪亮。
「那你也照样会翻墙送汤给他喝?」
百季支着头思索半晌。
「如果他也像你一样,一脸病恹恹的,应该我也会这麽做吧!因为我想堂堂正正的赢过他。」
上官傲闻言,唇角一歛,眼神暗了下来。
「凭你这点本事,要赢我,差的远了。」
百季闻言,暴跳如雷。
「在对我下战帖是吧?好啊!我接受,咱俩就来比!」
但从那天之後,百季人生开始走下坡,什麽都输,不论学士府的成绩,举凡他参加的所有活动竞赛,一定都有上官傲的身影,不管他的成绩得的多麽好,上官傲的名字一定刺眼的挂在他前方。
上官傲的名字越来越盛,两家又比邻而居,众人渐渐遗忘百家有个出众的小儿子,只记得百家有个漂亮的儿子……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十六岁那年,两人一齐考官试。
这回百季可得意了--
他通过史官考试,以第一名的成绩成为史官见习生;而上官傲呢?却被楚家的大公子楚明一压,硬生生落了个第二。
他乐呵呵的看着这个男人吃瘪,每天的乐趣就是看上官傲输给楚家大公子,自己却全然没想过,把一男人当成人生目标,一心扑在对方身上的感情有多异常。
但十年过去,上官傲一路爬,从官试第二名,做了一个副谕令史、副台办史、副文书令……林林总总十几个官职过去,他的官却是越当越大,最後爬到了两人之下,万人之上,成了堂堂副丞相。
而他呢?过了这十年,还是一史官……见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