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凛冬从浴室出来，她已经喝光了所有的酒，尽管如此，喉咙还是阵阵乾渴，永不餍足。她扼住自己的颈子像是在压抑什麽，指节颤抖，瞳孔紧缩。
有些事情就算明白原因，也无能为力，譬如此刻。
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她才烦躁地披上斗篷准备再去买个几瓶，正巧一阵敲门声响起，是亚连。
「打扰了……咦，师姐你要出去吗？」
「嗯。」简短的回应，她不打算告诉这莫名爱操心的孩子自己要去干嘛。
「是要去买酒吧。」虽然是疑问句但是语气肯定，亚连露出无奈的笑容，从包里拿出两瓶香槟。
「师父给的，最近师姊总是喝很多，要注意身体啊。」
「……谢谢。」凛冬纳闷地接过，那死鬼哪时这麽慷慨了？
「啊，还有，师父说明天要启程去亚洲，要我们中午在车站集合。」
「……真麻烦。」凛冬皱起眉头，她最讨厌长途旅行，对於被便捷交通惯坏的现代人来说，十九世纪的运输工具实在缓慢的让人崩溃。
「你去睡吧，明早还要锻练不是吗？」她瞥了亚连一眼，这家伙现在还没满十四，虽说男孩发育较晚，但竟然还比她矮这麽多，毫不辜负豆芽菜之名啊。
「晚安，凛冬师姐。」收到逐客令，亚连乖巧的退出门外。
从初见到现在这麽久了，他还是有点惧怕这个非人的奇异师姐，尤其她那冷蓝的倒竖兽瞳，让人本能感到危险。
其实叫凛冬师姐也不太对，这只是个方便行事的称谓，实质上师父从未教导她什麽，只是漠然的把她带在身边，像是监管，或是某种试探。
当初是听教团说曾在某个少数民族聚集地遭遇大量恶魔，师父才奉命去调查圣洁，没想圣洁所在的深谷竟沉睡着一名女孩，因为他们的到来而苏醒。
亚连是头一次见到库洛斯如此错愕的表情，虽然他也被少女非人的外貌给吓个不轻。
他听见师父戒备地开口：「你是……白色末裔吗？」
眼前的少女浑身散发慑人的压迫感，面无表情打量他们许久，才轻轻颔首，将怀中圣洁扔给红发男人。
那天之後，凛冬便跟着他们一起旅行。
亚连只知道她也有驱魔能力，而且那力量并非圣洁，但她的来历、她是什麽，问了师父却只换来一脸的菸灰。
对於毫不收敛满身戾气的师姐，他除了本能的胆怯外，更多的是无奈与没辙。师姐恶劣的性格和师父简直是同个模子出来的，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除了好吃懒做和酗酒，师父是无止尽的赊帐跑路，师姐则是出神入化的扒手惯窃，虽然不会把帐赖在自己头上，但会把他供出来，然後冷眼看他被债主追杀。
呵，至少她偷的都是富贵人家的钱，对於穷困摊商只会朝无伤大雅的小东西下手。亚连自我安慰的想。
之前凛冬摸走别人的苹果，给他几颗，他也就这麽吃了，还隐隐期待下次师姊偷的是自己最爱的糯米团子(→为了还债常常没吃饱的孩子)。
跟师姊在一起，亚连觉得自己道德下限天天都在刷新，没有极限。
但真正令他无法接受的是，每当遭遇恶魔，凛冬总是凉凉的旁观，彷佛事不关己。
他知道这和师父一样是在锻链自己，但人命关天的危急时刻，她仍不会救助被波及的民众，只有当自己有性命之忧，而且是真正重伤濒死时，师姐才会出手。
对此他曾经愤怒地质问，师姐却一脸平静：「讲那些漂亮话，说穿了，不就是你不够强吗？」
一针见血，直抵亚连愤怒之下的软弱。
是啊，比起期待别人，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双手。
从此他再也没有质疑过凛冬这点，只是竭尽所能的锻链，拯救所有他能拯救的，直到倒下，然後再爬起。
不过亚连渐渐觉得师姐有比较温和一点。
刚开始她除了喝酒睡觉以外的时间都像是在等待什麽，或说防备什麽更为贴切，浑身萦绕危险的气息，压抑又焦躁，让人也跟着紧绷起来。
亚连真心不解，他那不把恶魔、不把师父放在眼里，像是整个世界怎样都无所谓的师姐，到底在畏惧什麽？
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师姐也逐渐松懈下来，带着亚连所不懂困惑。戾气不再那麽张扬，对自己的表情也相对柔和，有时还会调侃个几句，甚至偶尔的偶尔，在迎战恶魔时还会百无聊赖的出手帮忙。
虽然他依旧对凛冬一些行为不苟同，依旧有点儿怕她锐利无比的眼神，但毕竟这是他仅有的师姐，在师父非人道压榨下唯一陪伴他的人(重点是不会增加债务)。
他比较喜欢现在的师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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