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下,难得屋里是亮的,球形灯泡发着黄光,身为一个灯泡,它真的很失败,顶多能看见地板,物件什麽都的几乎看不到,人的表情细部完全糊成一块,走来走去时,腰部以下会被上半身阴影挡住,黄光让文森觉得恶心,没开灯他还能走得比较好,他坐在木椅上,看着已经空荡荡的窗台,胸口酸酸的。
好啦,又在闹脾气,才不管你了。颜用力嚼着口中的饭,好像那就能解决问题,却闷得吞不下去。
「你要在那里坐多久?」
文森抱着头,动也不动,正当颜想还要不要叫第二次时,文森慢慢爬起来,他还没习惯独眼视野,只能尽量转头让右眼能看到前方,腿还在剧痛中,短短5公尺的距离文森走了有3分钟,颜一点扶他的意思也没有。
坐到椅子上时差点跌倒,桌上的丝瓜汤汁溅了出来,米色餐垫留下一滩深色痕迹,颜难得的没有发火,见他终於坐下,继续吃着碗里的白饭。
两人之间沉默尴尬了许久,冰箱运转声挡不住文森的呼吸声,他发现他得更费力才能吸到空气,偶尔还会觉得缺氧。
「荷包蛋,自己去煎。」
碗里还有大半的乾饭,但颜已经放下碗,漫不经心的用筷子拨弄饭粒,他一向不喜欢用油,油烟的味道让他难以忍受,可是现在他只想让文森别再挡在那了。
「颜,你想要我走吗?」
「这里不是你家。」
「是你家,可是我……只有这里能待。」
中间文森停顿了好久,再开口的时候鼻音很浓,呼吸也急促起来。
「金尼欢迎你去了。」
放下碗,语调和说『啊,饭冷掉了』差不多,这样的态度让文森很难受,他突然忘记该吸气还是吐气,身体好像忘记怎麽呼吸了,憋得文森脸颊涨红。
「冷静一点。」
「说……说得简单。」
缺氧让文森视线开始模糊,对恐惧死亡的恐惧让他无法动弹,心里盼望着颜能救他,肩膀突然一阵碰撞,他明白自己跌下椅子了,眼前忽黑忽白,文森用力咬住自己的手指,想用疼痛保持清醒。
「你现在是呼吸太快,不是呼吸不了。」
虽然看不到也不能任意动弹,听力却异常清晰,颜的脚步声靠近,感觉就要被碾过去。
也许是躺着姿势低了,不适很快就过去,文森勉强的撑着身体爬上椅子,脑袋还是很混乱,模糊中他看到颜倒掉一杯水,嘴里叼着菸,却迟迟不点着,只是把玩打火机,深色眼珠映照火焰。
「看吧,不用我照顾也没事。」
这句激起了文森的怒气,头痛胸闷一下消失了,要不是没力气,他非得揍颜一顿,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被他毒手的病患。
「上天真是疯了才会让你当医生。」
指尖发红瘀青,破了点皮但没有流血,只有抓握时才会抽痛,文森握紧拳,疼痛助长了愤怒。
「要说疯也是我疯。」
「你是帮凶!就是杀人犯。」
什麽!凭什麽这样讲,好像自己屈就一样。
「那可不见得,像你身上的器官就至少救了3条人命,以1换3,不值得吗?」
文森突然语塞了,不过不完全是因为颜说的内容,颜的确救了自己,对自己再坏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何况他对自己还不错。
颜到底怎麽想?
饭菜都冷了,在场没人有胃口把它们解决掉,没有意外的话,它们得在冰箱吹一个晚上的冷风。
「我该怎麽办……。」
「哪边凉快哪边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