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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我还知道一个有关北方春雨的传说喔。」利生说。
「春雨?」
「春雨,春天的雨。北方居民为五月绵延不断的雨天所取的名字。」
黑子听着孩子们开始了新一轮的讨论,正想认真聆听,体内并不陌生的渴望令他停下抬头的动作,呼出的气息渐渐躁热起来。
想要。好想要。
血!温暖的血!美味的血!
冰室那句「春雨不落,灾厄必落」的话令两位小女生十分不安,黑子知道她们需要安抚,但此时的他却连分神照顾别人的力气也没有。
身体很热,彷佛要将全身的血液给点燃。视线越来越模糊了,看着被他抱住的维多,他充满期待。
他想用獠牙穿破他的肌肤,从他的身上夺取新鲜的血液,那绝对是浓郁又甜美的滋味吧!
「哇……那真的很可怕呢。」听到冰室的比喻,维多说出的感想得到许多孩子的附和。他还想再问一些话,却被腰上紧箍的手弄地快喘不过气,忍不住出声叫痛:「好痛!黑子你在干麻,弄痛我了!」
黑子却没太大的精力管他,突如其来的嗜血症状令他光要维持意识清醒就十分困难,气息越发不稳,完全无法顺着维多的意松开他。
本能告诉他手中的人类是食物,所以他潜意识不会放手,更不可能让食物有机会逃走。
「……」冰室眼神几分漠然的注视黑子的变化,小心翼翼的看了火神一眼,还好他全心注意着黑子没有发觉。
「黑子!」火神紧张的喊他,心里的恐惧不断放大,但他却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而暴露了自己。
黑子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内心的渴望不停叫嚣、驱使他立刻吸取新鲜的血液。他颤抖着张开嘴,缓缓靠近维多暴露在他眼皮底下的脆弱部位。
一个方便的姿势,一个致命的距离。
孩子们见到黑子的獠牙纷纷尖叫,而冰室在第一时间打昏了黑子,冷冷看着因为不明恐惧向前爬着逃离的维多。那样子像极了无情的猎人正在看猎物的模样,完全不把猎物的死活当作一回事。
陌生感再度袭来,不明白冰室怎麽会变成那副样子的火神只能紧紧抱住怀里的孩子安抚他,并接受其他小孩的「包围取暖」。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短时间内黑子不会再来这里了。稍後会有人来处理这件事,你们不需担心。」冰室冷着脸抱起瘦弱的黑子,临走前吐出一句话:「果然,人类都是一样的。」
一句,令火神心寒到底的话。
。+。
为了让黑子增加警惕,教会并没有消除他的记忆,但也有和黑子说明其他人被消除记忆的事。
黑子信了,一边抱着罪恶感与孩子们相处,一边珍惜与他们和平相处的时光──他实在无法立刻抛弃他们带来的温暖。
可是,一切都毁了。
孩子们知道他不堪的一面了,孩子们将他视为应该消灭的怪物了,还叫他「吸血鬼」。
所以黑子很难过,他不知道到底是冰室为了他而编织谎言,还是有其他原因。他的年纪还小,实在无法考虑到太深层的面向,他只知道他很难过。
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被谁?
被他喜爱的人类,视为朋友的人类。
──於是黑子逃了,他想躲到一个隐密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在那里消化不断侵蚀自己的负面情绪,却又不敢离得太远,他怕乱跑的话会给负责监视他的冰室带来困扰。
「辰也,黑子也没在食堂。」火急火燎冲到集合地点的火神喘着气,顾不上擦汗就先报告自己寻找的结果。
「啊,是吗。」冰室表情凝重的思考着,站在那天下午孩子们与黑子聚在一起讲故事的草皮上,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大了。
那天,教会的人很快到达,几乎是冰室前脚刚走他们後脚就到的诡异速度,想必是接到讯息就立刻前往,又或者说早有预备。
冰室那次已经请教会的人对孤儿院做彻底的调查,为保险起见,他甚至要他们消除孤儿院所有人有关那个下午的记忆,并让他们进行催眠,让孤儿院全体上下以为那天和平常没有什麽不同。
他以为他做得足够仔细了,没想到关於黑子是吸血鬼的消息还是没能封锁。先不论这是否只是小孩子间的玩笑话,更麻烦的是他们并不知道传出这项消息的人所怀的是善意或者恶意,也不知道对方想达成怎麽样的效果。
如果单纯想伤害黑子的话……
「那目标可是达成了啊。」
「什麽目标啊辰也?」火神狐疑的看了眼冰室,不经意瞥见某棵树後边露出的衣角,连忙告诉冰室。
冰室竖起食指,顺便摸摸「立功」的火神,然後被讨厌摸头的火神不甘愿地挣开了。冰室倒也没有不高兴,放轻脚步靠近距他们两约十公尺远的树木,想看看是否就像火神所猜的那样。
黑子坐在长满绿叶的大树下,没有像以前一样从这边眺望另一头的旧教堂,而是把头埋进双膝之间不肯面对明媚的天气,宁可把自己的视野锁在自己脚下小小的阴影里。
「黑子?」看着明显郁闷的浅蓝色脑袋,冰室尝试性的开口。
「……」黑子闻声抬起半张脸,闷闷地说:「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有着自责与受伤,无声诉说自身的难过。有过类似经验的冰室不忍地将黑子抱进怀里,轻声告诉他:「没关系。」想哭就哭出来吧。
不知是否感受到冰室的想法,黑子的眼睛泛起水雾,眼泪在眼中打滚、倔强地不肯落下。
火神心里同样不舒服,不过他隐约觉得黑子此刻需要的不是别人无用的安慰,而是其他更有实质性的行动。不知怎麽做才好的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保持沉默,静静陪伴心情低落的朋友。
「我没想要伤人的。」黑子捏着拳,说这句话时彷佛用尽了他的力气。
「嗯。」冰室顺着他的头发,想让他可以平静些。
「我真的很喜欢这里的大家。」
「这里的人都很好,大多无害又友善。」顺着他的话说,冰室低头与抿着唇的黑子对看,郑重地告诉他:「听好了黑子,你没有错。」
「真的?」
「是的,怪就怪我没有及时阻止你。」冰室放开黑子,向後退开一些,「本能是无法抹消的,而你只能努力去习惯、控制它。」
「本能……」黑子似懂非懂的点头,「我知道了。」
「喂,辰也你什麽意思啊?」火神皱起开衩的眉,表示听不懂两人的对话很是窝火,他不喜欢被排斥在外的感觉。
「嗯……秘密?」冰室状似认真思考过後,给了火神这个欠揍的回答。火神想当然不依,气鼓鼓的就将冰室扑倒,「可恶!」
黑子看着他们两人在草皮上打闹,在羡慕地同时也被他们之间的快乐感染了,终於露出释怀的笑容。
火神分神之际也回以黑子一个灿烂笑容,一不小心就被让着他的冰室掀倒在地,额头还被对方趁机弹了一下,可怜地在草皮上边打滚边喊痛。
「总之,如果不想来的话,没有人可以勉强你。」笑了笑火神的蠢样,冰室冷不防说。
黑子似乎没想到冰室会这麽说,摇头,道:「不,我会继续来的。我也想为木吉先生做点事。」
「嗯。黑子果然是乖孩子呢,跟大我完全不同,让人省心多了!」
「喂!说什麽呢辰也!」听了冰室的评价,不服的火神再次挑战了在场唯一的大人。
在玩闹的几人并没有注意到,就在黑子习惯注视的那个十字架附近出现一名不速之客,嘴角带着令人发寒的笑意。
「准备好了吗?」不知待了多久的不速之客无声发问,眼瞳疯狂缩起,紧紧盯着黑子的位子看。
「……?!」
背对教堂方向的黑子连忙绕过挡住视线的树,想看清楚背後有什麽东西;冰室也感觉到了某股针对黑子释放的杀气,随黑子一起看着对面的旧教堂。
「糟了!快回去!」想起木吉提到的事,冰室面色凝重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