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星殞 — 貳。

正文 星殞 — 貳。

「姑娘、姑娘,醒醒。」

低沉略带些微磁性的声音在叶隐耳边回荡,虽然是在唤醒对方,却充满着淡漠,叶隐好奇地想要睁开双眼,却敌不过那双沉如重石的眼皮,原先觉得轻飘飘的身子,如今也只觉下沉。

「哎呀,像你这样喊到日落她都不会醒的啦,看我的!」

爽朗的声音带着些微得意,还没来得及明白现况,倏地,便被一股沁凉贯彻全身,叶隐冷得直发颤,稍稍扭动了身子,随後睁开双眼。

模糊的视线逐渐转为清晰,映入眼帘的是拿着木桶并挂着一抹笑意的男子,以及在侧身型较为纤细并微皱着眉头的男子,他们似乎在交谈,但叶隐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麽。

「瞧,这样不就得了?」

被询问的男子微皱着眉头,彷佛一点都不认同这样的作法。

「子瞻,凡事还是需先三思而後行,这次有些过了。」

感受到好友不悦的子瞻,有那麽一瞬间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是他本无其他心思,只想早点把这倒在路边的姑娘唤醒,好早些回去,准备一顿大餐给徐娘吃。

「既然水泼都泼了,人也醒了,我们就顺道将她带回去换身乾净的衣裳吧,等会儿染上风寒,我可担当不起。」

一旁的男子看了子瞻一眼後,本想说要带就带回自己家,但一旁的姑娘已迷迷糊糊地要爬起身,他只好就真的一起好人做到底了,帮忙搀扶起刚苏醒的叶隐。

闷热的天气,被水浸湿的衣裳,与肌肤紧密相贴,这种湿黏的感觉让叶隐感到很不舒服,只想赶紧去冲个澡,换一套乾净的衣服。

「没关系,我自己起来就可以了。」

叶隐婉拒了前来帮忙的男子,只见对方俊美的脸庞皱起了眉,将长袍上的尘土简单地拍了几下後,站起了身子,这时叶隐才惊觉眼前的画面很不真实,两个一看就像古装剧里面会出现的书生就站在眼前,周围的景色也古色古香到像是电视里头才会出现的场景。

奇怪,我这是在作梦吗?

叶隐捏了自己的脸颊,痛意居然会如此真切。

一旁的两人不懂这姑娘为什麽恍惚在地上,男子似乎等得不耐烦了,看了一眼肇事凶手,子瞻只好摸摸鼻子,向前一把拉着叶隐的手臂,强迫她站起,感受到略有些摇晃的身躯,手劲略加强些,道:「也许署意未消,有些蒙了。」

站起身子後,徐徐暖风朝叶隐拂来,头发虽然仍有些潮湿,衣衫却已逐渐乾爽,望着一片陌生的景象,看着身旁陌生的人儿,还能感受到痛觉的叶隐仍然不明白自己如果不是在梦里,那麽究竟会在哪里?

「这里是哪里?」

叶隐试着从那乾涸的喉咙里发出声响,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感觉像是连着好几日都没说话一般,有气无力。

「这里是眉州眉山,看姑娘面生,想必不是当地人吧……。」

「西元几年?」

子瞻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打断,随後又听见个奇怪的问题,虽然觉得很诡异,但看在对方是个姑娘的份上,他还是好好地回答了。

「今年是至和元年,姑娘,你若有不适,我们可以帮你找个大夫来看看。」

叶隐边摇着头,边皱着眉头。

她正努力用自己那不怎麽发达的脑袋去理解现在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种种的线索都指向自己来到一个只有可能会在梦境里才出现的地方,而且刚刚那个人叫子瞻,又说这里是眉山,还至和元年,天啊,这不就是上次段考的范围吗?

至和一年为北宋宋仁宗时期,而眉州眉山正是苏轼的家乡,那个被称作子瞻的人,如果不是苏轼,那就只有可能是苏东坡了。

天啊,不过就是睡一场觉,在梦里面还要梦个古文的世界来折驣自己吗?但是这清清楚楚的痛觉又该怎麽解释?虽然在国中时期有看过关於穿越的小说,但穿越这种事情怎麽可能真的发生?我又没有被车撞,也没有被雷击中,更没有接触到什麽上古文物。

对!没错!

这一切其实只是一个很接近现实的梦境罢了!

等天一亮就会自然苏醒,根本不用想太多,在那边自寻烦恼。

想到此,叶隐心里不觉放松些许,对於眼前这些吊诡的事情也较能接受,接着,就只要顺着梦境的发展就可以了,不需要多想,反正终究会醒来的。

「姑娘?」

「啊?喔,那个……,我没事,请二位公子放心。」

看着反应迟缓又怪异的叶隐,男子一点都不觉得她像是没事一样,而且一个外地来的人,怎麽会无缘无故倒在路边。

子瞻推了一下男子,小声地说:「遥,我看我们还是先带她去找徐娘,毕竟是个姑娘,还是交由徐娘处理比较恰当。」

百般不愿意将陌生人带回家的上官遥,看着好友恳切的眼神也只能说服自己,就当在路边捡到只流浪的家猫,带回家安置後再帮她寻找归处吧。

「走吧。」

简短的两个字,代表上官遥的妥协,子瞻一听闻,便欣喜地说道:「姑娘,咱们走吧,带你去换套乾净的衣裳,顺便喂饱饥肠辘辘的肚子,待你思绪比较清楚後,再送你回家。」

内心已决定顺着梦境走下去的叶隐,点了点头,尝试着用电视里看过的句子,答道:「那就劳烦公子了。」

叶隐跟着上官遥两人走了二十来分钟的路途,中途在半缘桥前苏轼突然说要去找他弟弟,晚点再过去,上官遥蹙了眉,却也没有表现出其他的不悦,继续领着叶隐回到自己府上。

一路上,叶隐都在游神,老实说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梦到一个与宋代诗人有关的梦境,毕竟古文这部份是她最不拿手的,每当她看着宋词还是诗的时候,明明拆开来看,每一个字都看得懂,但凑在一起後,就是难以体悟其中的意涵,而身为国文老师的山羊老师也只给予了她一个「尚未顿悟」的简评。

不过在这个梦境里面,似乎那些古人说的话没有她想像中的艰深难懂,也许是因为在自己的梦里面,那些太难懂的词汇自己根本也没新增到脑海的关系吧。

「寒舍简陋,让姑娘见笑了。」

「不,是小女子给公子添麻烦了。」

面对冷淡到不行的客套话,叶隐还是努力思索着合适的用词,却仅能勉强挤出稍稍像样的话语,她不禁感慨平时不好好读书,真要用时就连佛脚也抱不到,还好不是在考试,要不又会不及格了。

跟随着上官遥的脚步,踏入一间屋顶由瓦组成,外墙略显斑驳,却依旧顽强地房舍,摆设简朴,装饰清雅,看得出屋子的主人个性温雅闲静。

「暂且委屈姑娘更换敝人之衣。」

看着叶隐身形和自己差不多,上官遥便先拿了自己的衣服给她替换,等她的衣服都晾乾後,再让她换回来。

「谢谢。」

接过衣服的叶隐,顺着指引走进一间小房间,她关上了门,将衣服放在床铺上头,便开始更衣。

看着一件白色的长袍,在一番研究之下,叶隐终於顺利地穿上,令人意外地是,这件衣服非常合身,可见上官遥的身形和自己差不多,这麽说来他的身材在男性里面算是纤细的,感觉吃得不多,整日埋头读书那种,只不过对於身为女性的叶隐来说,穿男衣还穿得如此合身,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

「还是其实是我胖了啊?」

捏着自己腰间的赘肉,不禁感叹一下,所幸这是在梦里,胖不胖也无所谓。

「哇,这衣服和课本上的照片一样耶。」

叶隐看着自己更换下来的青色窄袖衫襦,平时都没怎麽在作梦她,从来不晓得梦境也是可以如此与现实契合。

好了,衣服更换完毕,只剩下最後一个关卡,发带。

刚刚拆得太爽,根本不知道原先的发带在自己的头发上是什麽模样,古代人会很介意披头散发吗?感觉路上看到的人都把头发绑得好好的,唉,我看还是简单绑个马尾交代一下就好,梦嘛,不用那麽较真。

叶隐顶着刚绑好的马尾,就这麽走出房门,上官遥一见状,感觉自己的头又疼了起来,这姑娘真的是位姑娘吗?

「坐下。」

无法忍受对方衣衫穿得松散,头发又髻得乱七八糟的上官遥,强硬地要叶隐坐在矮桌前,没弄明白状况的叶隐乖顺地坐了下来,耳边彷佛听见一口轻叹。

一片寂静之下,上官遥解开了她的马尾,拿起一旁的桃木梳,替她梳顺那头乌黑的秀发,熟练地为她髻上流苏髻。

上官遥会梳发髻其实是徐娘教会他的,自从前年徐娘生了一场大病,手脚关节都不好使,他为了减轻徐娘的负担,便也天天替她梳发髻,直到上个月徐娘状况好些了,便婉拒了他的孝意。

感觉自己的头发在别人手中扭转,这般的体验十分神奇,叶隐记得,长大以後自己曾经也有过让人帮忙绑头发的经验,那是国三毕业典礼那天,和叶熠打赌输了,要绑鱼骨辫去参加,结果看了教学影片还是绑不好,一旁的叶熠早就看到都会了,叹了一口深长的气後,便直接帮她绑头发了,以免参加毕业典礼来不及。

叶隐回想起那个时候,嘴角不自觉向上扬起,脸部的线条变得十分柔和,洋溢着些微的喜悦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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