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金縷衣 — 第二十一章

正文 金縷衣 — 第二十一章

王姨娘是在定远侯庶妹死後一个月见到的,彼时定远侯恨夫人如此绝情所以去了郊外散心,这一散心就遇到当时帮秀才爹出来买东西的王姨娘,那第一印象像极了死去庶妹,所以定远侯便不管不顾要了她的身子养起外室,等她有了身孕再带入府内抬成姨娘,虽说生了个女儿,但仗着颇像死去的庶妹,定远侯这麽多年来对她一直都挺好。

这会儿难得见她梨花带雨,那单薄的衣裳又衬得身子愈发勾人,看得定远侯呼吸都不稳了起来,捞着她小腰的手臂一紧就说:「你放心,谁敢动芙儿我让他好看。」

定远侯搂着王姨娘进入周小珊的屋子里,不理会一堆下人迳自走到床边,当然,王姨娘还想安稳待在府里,自然挣脱候在角落低着头等着,定远侯虽说疼她但也喜欢她的懂礼,这会儿她这作态倒得了他不少怜惜,心中想着等会儿可要好好疼她一番。

定远侯无视周夫人的冷气压迳自来到床边一看,那躺在床中的丫头冻得哆嗦不说,嘴唇稍稍紫了些,这画面不禁惹起他心中亲救庶妹上来的死样,一时,心中那些情事都褪得乾净,大马金刀地坐到下人搬来的绣墩上沉声问:「怎麽回事?」

王姨娘一听定远侯的冷声,心中不禁「咯噔」一声,心中不禁气恼,明明把人哄好了怎麽一见亲女又那样了,这男人心中就只顾着儿女。

王姨娘这想法要给周小珊听见肯定嗤之以鼻,估计大人渣是见着她落水的模样太像那死去庶妹才会变脸的,跟那什麽亲情不亲情的全然没关系。

周夫人低着头看不出情绪,对於相公的问话不予理会,底下人可不能如此,是以,奼紫跪在地上亲口描叙她自己见到情形。

周芙这时可不干了,她猛地抬头直望着亲爹,「爹,是大姊姊自己跳下去,不是芙儿推的。」

定远侯看了周芙一眼,又看向一本正经的奼紫。他心中明白奼紫只是陈述事实,她自己也说她没看见怎麽回事,因为她上去时就见小珊落湖了,而芙儿……推姊姊落湖这事得不到好处自然不会做,那麽……

定远侯若有所思的目光望向躺於床中的嫡女。他最近愈来愈觉女儿不同以往那般害怕自己,难道真是因为大儿下手太重把女儿给打聪明了?

周夫人抬头,面上一滴泪水都没有,眼眶虽红却不影响她看清楚对面男人的嘴脸,心中冷笑一声继而道:「芙儿,你的经书都抄完了,是吗?」

一句话当场令周芙还想蹦躂的心情都给压进谷底,连定远侯都惊讶一下看向自己的夫人。

「明华长公主生辰快到了,妾身让芙儿待在屋子里好好抄经书,到时送予长公主也算露了脸,将来她的婚事上也有多些人选,倒不成想,她自己跑来找珊儿,硬要珊儿送她去庄子见大儿,」原本注视一点的周夫人,忽然讥笑地看向定远侯轻声问:「侯爷,您说,芙儿和大儿感情这麽好,真不错,是不是?」

听了周夫人那不阴不阳的话,定远侯霎时坐不住起身,「好了,我会让人送些东西给珊儿做赔礼,芙儿关院子一个月,等长公主生辰那天才能出院。」

定远侯匆匆走了,临走前都不忘拉上候在角落的王姨娘,那作法真是看得周夫人冷笑不已。

因为大夫说了要周小珊静养,所以周夫人也起身离开了,一会儿,屋内只剩奼紫一年,而嫣红早去耳房煮药了。

奼紫还跪在地上沮丧万分,这时却听见一声:「起来,倒水。」

「姑娘!」奼紫惊喜地起身,匆匆倒了杯水,坐到床边扶起软弱无力的周小珊,让她就着自己的手喝了几口温水,等喝得差不多了,奼紫才动作极轻地让周小珊躺回去。

尽管屋内很暖,周小珊还是觉得很冷,「大夫怎麽说?」

「回姑娘的话,说姑娘受了风寒,原先的宫寒倒是要好好养着,开了几个药方和食补的方子就走了。」

「宫寒?还是原来的那位大夫?」周小珊愣了一下,她都快忘了自己还下了这个陷阱呢。

「回姑娘的话,是的。」

周小珊点头,「嫣红呢?」

「回姑娘的话,嫣红去耳房煮药和食补的东西。」奼紫见周小珊精神不错,有些迟疑道:「姑娘,二姑娘……」

周小珊闭上眼懒懒道:「不用管她,她只是我抓来提醒人的。」定远侯进来後她就醒了,自然也听见那王姨娘故意在门口说的那些话,真是好笑至极,她娘都还没对周芙怎样呢,就敢在夫人面前上眼药,当真是不知死活,要不是她娘不想争那没用的情爱,王姨娘怎麽可能如此顺利进府来?

奼紫虽不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但知道姑娘心中有成算就好。

奼紫起身替自家姑娘掖掖被角,正想说要退下的话,房门却被嫣红推开了,一股子药味也瞬间飘了进来,闻得周小珊都忍不住皱眉。

「姑娘,大公子差人快马加鞭送东西来了。」

听到这话,周小珊那眉头都平下了,笑着伸手让奼紫扶起自己,一个大迎枕放於身後让她靠好,先接过嫣红手中的雕花木盆打开,里头有一张轻飘飘的地契,看见所有人是自己後心情倒好了不少。

「他倒动作快,估计这府里还有不少是他的眼线呢。」周小珊将盒子盖好交到嫣红手里让她收了去。

「大公子好歹是府里的世子爷,人脉自然不少。」

是呀,所以要铲除他不是那麽容易……周小珊心中如此想着,结果喉咙一痒顿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起,吓得奼紫都脸色发白了起来,不时在自家姑娘背後轻拍着。

觉得快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周小珊,难受得眼泪都给咳出来,确定不会咳了,才赶紧接过嫣红捧来的药碗仰头喝掉,「好了,我睡会儿,等我醒了记得要煮粥给我吃。」

结果,周小珊这一觉直接从白日睡到酉时末,导致她醒来时还一脸纳闷问:「怎麽天黑了?要下雨了吗?」模糊不清的视线让她无法看清外头真正天气。

嫣红端着一碗香腾腾地热粥过来道:「姑娘,现在都酉时末了,要不是夫人中间来过一次说让您继续睡,奴婢等人可不敢不叫起。」

周小珊本来才刚坐起,听了这话想了一会儿古代的时刻换算後瞪大眼,她居然从白天睡到晚上七点,会不会太扯了?

「怪不得骨头痛。」默默地靠在大迎枕前,任由嫣红坐於床缘边喂食自己,没办法,她也不想瞬间变成小孩,但她真的双手无力得很,咽下一口热粥不禁抱怨,「那大夫究竟给我开了什麽药,不但让我睡这麽久还浑身痛。」

「姑娘忘了,您这是风寒呀,总要经发烧、嗜睡、骨头疼痛,等会儿说不定还会喉咙痛呢。」奼紫进来,後头跟了几个仆妇抬着木桶和几桶热水,听了自家姑娘的话不禁说。

这些症状听起来怎麽这麽耳熟呢?喔是了,就是现代的感冒嘛,呿,现代得了感冒要着急复原还能去吊点滴,现在可好,居然又要她重新体验得感冒的情况……这可不是试驾轿车後就有东西送人呀,唉。

闷闷地吃完一碗粥,周小珊苍白的小脸稍稍红润了一些,懒懒地靠在迎枕前都不大想动,脑中还没开始想要怎麽整治周芙,奼紫的声音倒先传来。

「姑娘,奴婢抱您去沐浴吧。」

一时想说刚吃饱不好泡澡;一时想说我自己可以走,结果,两方问题一起冒出来後,周小珊就这样愣愣地被奼紫给托抱进了净房,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坐入装着热水的浴桶,然候还闻到一股子药味,当下那眉头蹙得足以挟死一只苍蝇。

「姑娘别嫌弃它,大夫说了,泡这个比吃药好用得多。」这下换嫣红候在身後用杓子盛水倒在周小珊裸露的肩上,那一波接着一波的热水注入下来,倒让刚才还觉身子隐隐发寒的情况好了许多,身子舒服了她倒显得昏昏欲睡。

周小珊伸手揉揉眉心,「真糟糕,又想睡了。」

「等会儿喝了药自然要睡回去的。」

净房内很安静,只有嫣红不时的倒水声,周小珊在寂静的室内忽然问:「你想和我说什麽?」

这突如其来的话倒没惊得嫣红拿杓的手抖,只是停下倒水的动作一会儿才说:「刚才送来大公子东西的小厮和奴婢说,大人……大人想知道姑娘的情况,奴婢当时着急,进门就推托说晚点再说,刚刚去熬粥时,那送信的小厮又来了,说是大人已经下了朝想见见姑娘……」

周小珊背对嫣红自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听她声音中的迟疑自然明白她担心什麽。嫣红口中的大人肯定是指邵鸩,只是,她不明白那人又要见自己做什麽?

「那你怎麽应他的?」

「奴婢没应他,他自说自话就走了。」嫣红那闷闷地声音似乎还带着恼意。

听到这儿,周小珊反倒笑了。「也是,人家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想来那位小厮的真实身份怕也不低,自然只需传个口信给你就好,至於你和你家姑娘同不同意那不是他能置喙的。」自嘲的口吻透露浓浓地不甘,但她又能如何,说是定远侯府的嫡长女,听起来很高贵,但只有明白内里的人知晓,定远侯府就是空壳子。

周小珊的话嫣红不好接下去,只是重覆用着杓子替她倒水,反覆几次後,周小珊突然道:「你出去守门吧。」

嫣红愣了愣继而放下杓子出去,霎那间,净房里只剩周小珊一个人,当然,内屋也没奴婢候着,她静静埋在木桶里闭着眼,正觉热水似乎有些凉了想自己加水时,一个沉稳的脚步声传了来。

瞬间睁眼,就见邵鸩不知从哪进来的,正站在离自己约有五步远的角落。

瞪着那依然衣着高贵的男人,周小珊下意识抬头就见屋顶的瓦片似乎移动了半分……

「呵,你倒精明,怎麽猜到我从屋顶进来的?」邵鸩进来至今,目光都没移开过那因泡澡而红润的小脸,但那略微苍白的嘴唇还是看得他不悦。

他自然是知道她今天的所作所为,也知道周耀宗为了周芙送来的东西是什麽,只是他不懂的是,她一个内宅姑娘做什麽要这些东西?姚宣儿再怎麽不济也不会不把这些东西当嫁妆给她,难道有什麽还是他所不明白的?

看了看她仰起的优美脖颈忽然想道:是的,的确还有自己不明白的地方,就是,她怎麽进入珊儿的身子去的?原先的珊儿又是哪里了?

周小珊低回头与隐在角落的人对视,这人,就算忽然出现在姑娘家的净房也没半点拘束,真不愧是做宰相的,肚里能撑船嘛。

「大人这麽晚过来不说,还选在小女沐浴时分……」周小珊懒懒地启口,语调里却无半分惊慌,「别说旁人了,就连小女自己都纳闷,何时小女与大人有如此熟悉了?」

邵鸩其实很看不透这个姑娘,明明一眼就知眼前的姑娘不是当初的孩子;明明想过要放手让她与自己再无瓜葛;明明说过再不打扰她的生活,可惜的是,今个儿一听见底下人说起她落水的事情就显得心神不宁,连在殿前与大臣们讨论朝事都有些走神……呵,自己何时还有这种风雅之心了,她只是个孩子……不,她要及笄了,可以嫁人了。

「原本我就说过再不打扰你的生活,不过,我今日知晓你落水的消息时心神不稳,你和我说说,这是何原因?」

周小珊忽然有种想骂娘字的脏话,这男人孩子都已经十七了,他会不明白这是何原因?怕是他不承认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对一个丫头上心吧!

「大人的心结怕是小女忘记的一部份,如果大人有意畅谈,可否改日?小女身子不适想起身休息了。」就算想再泡下去;就算可以不在乎这人,但他那目光跟野生的狼没什麽两样,基於他劈头反问自己那个问题,她还是别在此时捋虎胡的好。

「喔,不介意我帮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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