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晨间的第一抹日光撒下,透着窗棂照入室内,鸟鸣渐放,落叶萧萧,秋风飒飒,却没有天凉好个秋的凉爽,只有冬日渐临的微寒,虽有阳光,但在那照不到的阴暗处,依旧留着一丝带不走的寒气。
外头的光线变化,让还躺在榻上的叶秋英微微眯起眼睛,他拉起被子遮头,挡住入侵室内的光,半晌,又突然跳了起来,像是被什麽惊醒一般,愣神地坐在床上一会儿,又颓然倒卧。
不需外出的日子已经过了两个月,他还记得第一天的时候,自己匆忙更衣後才想起,已经不需工作了。
突然空下来的日子让他发慌,没了忙碌的生活,没了需要外出的工作,他整天只能够在山庄里坐着,看着堆着的帐本,看完了就拿了几本平时在街坊搜来的异闻画本来读读,生活过的惬意,却让他憋的难受。
兴许是平常动习惯了,突然没法儿动了,整个身体都不习惯。
毕竟他这麽过着,也有好几年了,说改就改是很难的。
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好几圈,他还是起了身,帮自己梳洗了一番,束好头发走出房门。
没什麽事,他也只能在山庄里走动,跑太远兴许叶冬语又要生气了。
就这麽漫无目的的晃悠着,他突然发现,自己有许多年没有好好看过藏剑山庄了,他拿着那些恢复记忆後,旧时代的回忆比对着,剑庐、天泽楼、环璧湖舍、掌门大殿,最後到了楼外楼。
这些地点,还真是从他小时候就没有什麽变化,依旧兴旺的藏剑,依旧练武的人们,依旧平和的一天。
对他来说,却已经不同了。
他停在楼外楼的门前,伫立了许久,绕过正门到建筑後,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下坐了下来,抱膝缩成一团,头歪歪的靠在自己的手臂上。
这里是他和李禹渊第一次认识的地方。
说正确一点,是自己失去记忆,过了八年後,第一次同他正式彼此介绍。
他还能记得对方微微勾动的嘴角,低沈的嗓音说着自己的名字,语毕又问了他的名,那时候他自己因为使了轻功,被对方抓摔下来,头上包着绷带,不知别人看着如何,自个想像是挺滑稽的。
不知不觉间,那段记忆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
远到自己都快要记不得对方的声音。
远到自己都快要记不住对方的面孔。
人去楼空,真正察觉到的时候,只剩下满溢的思念,和对过去的留恋。
「秋英,出来一会儿。」又是一天,叶冬语将还在房里看帐的叶秋英叫了出来,领着他到了他们平时用餐的饭厅。
没搞清楚叶冬语要他干什麽,一头雾水的跟着,一到饭厅,他便看见了一身布衣,二八年华的少女,低垂的双手交握,手指不安的互相搓着,眼神四处张望,看着屋内的摆设,瞳里带着好奇和兴奋,还有些激动,这麽着半晌,似乎又觉得自己这般行为不妥当,便羞怯地低下头,但眼神还是忍不住地四处飘动。
「......嫂嫂?」没做过多的设想,叶秋英就这麽叫了出来。
想想自己的兄长也过了成婚的年纪了,突然带个妙龄女子回家,他也想不出什麽其他的事儿。
就在他说完这两个字的同时,墙壁微不可察的发出了声「咚」的声响。
看他这个反应,叶冬语轻笑出声,那女子一瞬间满脸通红,慌乱地挥舞着双手,开口向是要解释什麽。
「不、不是的!少爷...」
「他是我在市场看见,想说带回来给咱家当奴婢的。眼下冬日将临,你的身子又变差了,想找个人来帮着,这样也不会太辛苦,至於你说的吗......」叶冬语的笑意不减,只是眼神微微瞥向方才发出不寻常声响的地方「我会考虑考虑的。」
「少爷!您别说笑了!!我一介奴婢,同少爷成婚这种事怎麽能......」那女子说着说着,头越来越低,下巴都贴到胸口上了。
此时外头「碰」的一声,发出了像东西掉落一般的声响,惹的他们三个皆是一惊。
「我说笑的,呃,别当真啊,」叶秋英嘴角微微抽搐,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解释着,眼神一边瞥向门外那发出动静的地方「话说回来......该怎麽称呼这位姑娘呢?」
「奴婢没有正名,只有小时候奶娘帮忙取的乳名,唤我霜儿就可以了!这位想必是二少爷吧?奴婢方才如此失态,请二少爷原谅。」
说完,作势要跪下磕头。
见状,叶秋英一个箭步,伸手扶住她的身子,并且将她扶正。
「这点儿小事,用不着掀这麽大的波,我们可不是什麽皇子皇孙,经不起这麽大的礼,会折寿的,」叶秋英勾起微笑,有些哭笑不得的说着「还有不用叫我少爷啦,叫我秋英就可以了。」
「是、是的,秋英......少爷。」主人的话,下人不敢不从,但霜儿还是憋不住,虚虚的在後面加了少爷两个字。
「慢慢适应吧。」笑了几声,叶秋英摆摆手,示意叶冬语自己要离开,便转身离去。
等叶秋英离去了,霜儿才怯生生地问了句。
「秋英少爷他......心情不好吗?」
「没事儿,过一阵子就恢复了。」叶冬语笑了笑,向他做了个保证。
「还有啊,冬语少爷......」霜儿又问了句「这家里...是不是有老鼠啊?要霜儿把它找出来吗?」
想她以前最会把这些害人的小东西揪出来了,一点儿都不怕。
「没事儿没事儿,」叶冬语抿嘴一笑。
「不过是只捣蛋的猫罢了。」
就如叶冬语说的,在霜儿来了没多久後,冬日就正式来临了。
似乎是察觉到他身子大不如前,叶冬语递减了工作的份量,依旧叫他待在房里,只不过这次休息的目的倒是真的,整日闷在里头,本就索然无味的生活变得更加无趣。
有了霜儿的加入,日子过得不那麽乏味,霜儿生性机灵,聪明的很,人也亲切和善,只有那段突然被人服侍的不适应期,他们兄弟俩都因为多了个人说话而感到高兴,霜儿自己也很高兴,能够跟到这两个待她好的主子。
骤减的温度,让他连在室内核帐都需要披件袍子,连闲暇时刻出去晃晃,也要穿戴好衣裘,他便渐渐的减少了外出的次数,也不知道是霜儿怕他冷着了,还是叶冬语的吩咐,自己总能在回房的时候,看见榻上多出的那床被子。
偶尔看看晃晃,他时常就这麽停在一处,或坐或站,望着白茫茫的天空,没有做别的事情,就这麽发着呆,思绪胡乱的转着,看着想着,就这麽睡着了。
睡了,他便做了梦,无数有关那位将军的梦,魂牵梦萦,但在那一篇漆黑的梦境里,只有那血红的铁甲,早已记不清的面孔,和左眼那道清楚的疤痕,每每看见那道伤疤,他便醒了过来,感受到空气的微凉,一抹脸才发现自己哭了。
山庄里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他变了,变得比先前更加的沉默寡言,连微笑看着都惨澹,面容沧桑的憔悴。
人人都说那旁系的叶家二少已是行屍走肉了,正常的工作他已经做不来,非要靠着他那体力残弱的哥哥,想也是他们家的命不好,父亲病的早,偏要老么出来接替,做媳妇的也不常在山庄里,妻离子散,没有人亡,家也破的差不多了。
夜里,叶秋英的房里传来一阵巨响,听着像是有什麽物品打破的声音。
霜儿的耳朵很敏锐,听着当下,便胡乱披了件袍子,提着灯奔到了叶秋英的房门前。
「秋英少爷!!秋英少爷?!您还好吗?!」着急地敲着房门,霜儿见叶秋英迟迟不回应,作势要开门冲进去,正当她伸手欲将房门推开时,里头终於传来了声音。
「......别、别...进来......」随後,又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听着像是人摔了跤,弄翻物什的声音。
「秋英少爷?!!秋英少爷,您还好吗?霜儿就在外面,这就进去——」
「不行!!」还没碰到门,就被叶秋英的怒斥吓得一惊,里头一阵静默後,又传来叶秋英的声音「......你、去休息吧,我没事,明早再过来就行了。」
被他这麽一说,霜儿推门的手停在门前,随後像是泄了气般收回,跺了跺脚,提灯离去。
听着霜儿离去的脚步声,叶秋英才放松下来,随即下腹灼烧的热蔓延着窜了起来,握紧瓷瓶的右手一紧,左手指甲刮着地板,用力的几乎要出血了。
「...唔......呃......」他趴在地上喘息着,咬着的唇发白,身体不由自主地摆动着,用着下腹磨蹭着地板,可这样的动作却只换来反效果,从体内窜出的麻痒愈加张狂,身体的渴求愈加激烈。
他低吼出声,左手重重的敲了下地板,想用疼痛抑制这令人不齿的慾望,却只是徒劳,颤抖着手,连把瓶盖打开都费了一段时间,还差点落了瓷瓶,他将瓶中的的药倒出一粒,匆忙的塞进口里,浓浓的苦味在他口里化开,伴随着药草的清香,体内的灼热才稍稍被抚平。
他支起身子,靠着床沿坐了下来,感受到下腹的异样,他眉头皱得更深了,紧握的左手,像是下定决心般,把自己的衣带稍稍解开,颤抖的往亵裤里伸去。
冰凉的手在接触灼热的一瞬,使他身体起了战栗,咬牙,手臂开始律动起来,他的喘息加粗,紧闭的眉目看起来有些痛苦,时不时发出低低的呜咽,他呼吸加快,随後身子一颤,便感觉到手掌上的黏腻。
室内一片昏暗,但他却知道自己的视线对着掌心,手上是一片白浊。
这麽看着,他感到舌根有些苦涩,整个人泄了气般,恹恹的靠着床沿。
随手拿块布抹了抹,他爬上床,倒头就睡。
叶秋英发了高热,原因是他在外头太久着凉了。
那日天气严寒,下了场小雪,他养成的「观雪念想」害他不惨,加上他身子变弱,一下没适应好,就染了风寒。
以前没什麽机会生病,起初他自己也没注意到,直到当日下午,自己觉得头痛欲裂,视线模糊,正想放下帐本,起身去床上躺着,脚一软眼一昏,就这麽失去意识了。
叶冬语和霜儿因为他得了病,忙得团团转,一下换水,一下煎药,不可开交,听闻此讯,叶武方好心想请几个自己认识的大夫来看看,全都被叶冬语回绝了。
毕竟叶秋英失了武功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虽对方是一片好心,但叶冬语怕被这麽一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却又苦恼着该找谁来看诊好,颜明珍不再山庄里,可他的人脉里又没有口风紧又医术高明的大夫。
正当叶冬语苦恼着,该如何寻找大夫时,倒是两个不应该出现的人来了,却出现的正是时候,恰到好处。
一个是曲定归,一个是李景泰。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