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的缘份（四）
山中不知岁月过，无论是成立器这等自幼修行的，抑或是商重岁这种半道出家的，没事关个禁闭面个山壁思个过都是习以为常的。商重岁估计着自己呆够了三年，也就自动地出来了，并不等明德尊者遗人来叫或是如何，他心中就有这么一个尺度，觉得自己领的罚够了，于心无愧即可。
商重岁出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自己的山头好好地清洗了一番，再尝尝人间烟火。虽说修行多年，已经不需要沾染这等凡人俗事，他却总觉得譬谷之类的事情会让更接近合格里的“大魔头”。
他长相俊逸，成人之后颇为注重外表，这也是幼时那些艰苦生活留下的后遣症，平时就恨不得将自己打扮得像最招眼的开屏孔雀，要人人在心里头在话语里都夸奖他才行。
既然是开屏孔雀，那肯定是需要炫耀的。梳洗乾净的商重岁就开始在山中晃，当然也不是漫无目的——他还记得自己拐骗来的“红鸾星”，对于她在八风岭的生活，还是有些担心的。三年面壁，最为担心的就是这个反应慢吞吞，眼眸却亮晶晶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小姑娘有没有想过自己？
这般寻思着，也就顾不得再炫耀，脚下生风，腾起云片刻间便到了八风岭。
这地方他没来过，并不清楚这里的布置，好在并不算大，要寻个小姑娘到不是难事。何况执事弟子发现有长辈来，已经过来问候，“师叔祖。”
商重岁从弟子的青色道袍判断出她是清世门的，未曾见过，也不知姓名，见人家主动来问候，也就装出长辈的样子，“你是清世门下的弟子？”
良仪不知这玄坤宫中赫赫有名的师叔祖来这里是做什麽，恭敬回答：“弟子是清世门下朱良仪，现在是八风岭执事，师叔祖来此是……？”这位师叔祖脾气挺奇怪，到现在都还没有收过一个弟子，现在又是试才台比试将近，他提前来看弟子的？良仪行礼，“师叔祖，试才台比试未过，现在还不能去见这些弟子。”
重岁挑了挑眉，“我不是来看他们的……我来找人。”
“师叔祖，这没有区别。”
重岁不耐烦解释，但自己又找不到小姑娘，只好压下性子，“三年前，有个小姑娘被称心送来，她是我带入门的，不知她现在如何，我来看看。”
“师叔祖说的是红鸾？她……”对于这个小姑娘，良仪很有印象，犹豫了一下，“若是师叔祖担心红鸾的话，弟子是可以放行的。”
商重皱眉，听起来小姑娘似乎过得不怎麽好啊，他点头。
对重岁而言，在面壁的时候也想过，以小姑娘这样几乎一声不吭，反应又慢，小脑袋里总是在想别的东西的性子，在与其他新进弟子相处的时候，会有问题。但真正看到小姑娘的样子，看到她受人排挤，听到她遭人非议，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这是他的陈年旧伤，这让他心里很不痛快。
其实小姑娘并没有被人怎样非议，她就是反应慢了些，人家说她“哑巴”“傻子”“呆头”，她也是半天没反应，竟像是根本不懂那些词语的意思一样。就是这种傻傻连谩骂也不知的模样，让重岁不由心头一阵钝痛，对自己强行将她拐到山上来的行径感到了後悔，在她面前蹲下，轻捏她的脸，“小红鸾——”
红鸾这三年过得并不好，言语不通，反应较常人慢，在孩童之间便会遭嘲讽轻视，何况这些人不是出身世家，就是天赋超群，相较之下，她什麽也没有。三年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这时蓦然见到一张陌生的笑脸，也不知做何反应，学着他扯了扯嘴角，也露出一个笑容来。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了，大概也不记得是被他带上山来的吧？心愈发地柔软，重岁又捏了捏她，“小红鸾，你要不要当我的徒弟？”
站在一旁的良仪目瞪口呆，这位师叔祖虽然行事喜欢出人意表，总得来说，他却是玄坤宫较拿得出手的人物了，道法尤其厉害，长相更是俊美，虽说天生带煞，却是难得一遇的良材美质，据说当年弘道门明武天尊抢着当他的师父。这样的人物来收徒，不挑那些资质优良的，反而要挑红鸾？
红鸾经过了三年，对于这里的语言的理解能力并没有太多提升，是以仍然听不大懂，只觉得这人似乎很是温和。
看起来小姑娘确实是不适合在这个地方，但时隔三年，再将她送回家去已是不大可能，纵观整个玄坤宫，能好好照顾她的也只有自己，商重岁摸摸她的头发，柔声重复，“当我的徒弟。”
一边终於找回声音的良仪立即阻止，“师叔祖，但凡新进弟子，总是要经过试才台方能入室作弟子，像您这样先来看看就订下弟子，是不合玄坤宫规矩的。”
“师弟。”说话间，成立器也到了。
商重岁站起身，“师兄，没想到你出来得那么快。”
他深知与自己不同，成立器若是去领罚，肯定是会呆到明德师尊派人让他出来的时候才出来。但是师尊……对于时间几乎没有什麽观念，等他真正想起来，受罚的人都面壁一个甲子了。之前两人一起在山牢面壁，等成立器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外头兴风作浪几十年了。这才有此一问。
对于提前出来，成立器似乎还有些心虚，只是僵着脸，“我听称心说，你出来了。担心你不记得这小姑娘了，便过来看看。”
“师兄其实原本是打算趁我还在面壁的时候出来将她送回家的吧？只不过用了太多时间来下决心，才被我抢了先？”重岁一看他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我当然惦记着她，她可是小红鸾啊。”
“师弟，即便是这小姑娘年幼，你也不可这样一口一个‘红鸾’地喊着。”成立器总是拿商重岁没办法。
“师兄啊，她年幼便是我的，将来长大了也自然就是我的了。”重岁知道他还不知小姑娘被人叫作红鸾，便故意这样说。
成立器看他神色，知道他是在开玩笑，才记起刚才的事，“师弟，玄坤宫规矩，新进弟子必须经过试才台，方可拜入门下正式学习。你这样提前预订弟子，于礼不合。”
商重岁看着自己的师兄，“你觉得以小红鸾的资质，能入得了谁的眼？我现在将她收入门下，不是正好，你也可以放心，我不会对她怎样的。”
“师尊也说了，她确实是你的红鸾星无误，”成立器不知道要怎麽说他，“你若真想要阻止这个劫数，本不该同她有任何联系。现在，你却要收她为徒？”越说，成立器越是觉得他压根一点儿也不为小姑娘考虑，“你平日里在玄坤宫的时间都用来修炼，即便有空，也是在鬼混！做人又没什麽耐心，拿什麽为人师表？”
商重岁很有自知之明，却并不喜欢被人指出来，看了看小姑娘，“她是我从山下带来的，难道还要让给别人吗？”
“你还是请师尊或是明德尊者他们收她为徒，也方便将来……”成立器并不放弃说服他，虽然说服方向已经从一开始的“送她回家”变成了“请师尊收她为弟子”。
重岁觉得这做法根本不可能，况且前文说了，他自认这玄坤宫没人能比自己更能照顾好她了，“师兄，一来师尊一辈的近来都不可能收徒；二来她的资质确实不好，就算去求他们也是无用；三来我本来就是要将她放在身边就近观察的。”
在说服师弟这一事上从未成功过的成立器再次败倒，反而是站在一边的良仪再次阻止了重岁。
“师叔祖，既然您说她资质不足，不会被人看中，那何不等三天后试才台演武时再收她为徒，也是名正言顺。”
“三天后？”成立器看着身高才到他腿跟的小姑娘，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小红鸾，你且再等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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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没有作者有话说啊，只能自创版面。
这篇文算是大修了，越修越觉得男主真是不作不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