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发表日：2014/06/26
十七、
树林间，两道人影与一个金色飞行物体在其间穿梭。
在各自分头寻找後、又再次碰面，黑发少女熟练地运用脚上的黑靴，快速地来到橘发青年身边。
还未等少女向自己问什麽，青年摇了摇头。
「不行，到处都找不到阿优！」绿眸环顾的四周，「怎麽会到这里就不见他人了呢，迪姆恰比？」
转过头看向一旁飞舞在空中的金色魔偶，收到了两人投来的视线，它拍了拍翅膀，然後在拉比的身边低飞了几趟。
利娜莉咬了咬唇，不放弃地再次发动了脚上的黑靴。「我再去找找！」
「那我到那边去找找看吧！」拉比指向了另一方向，抓起手上的槌子便准备动身。
但就在两人要各自分开搜寻时，一直都飞在身旁的迪姆恰比突然朝夜空飞起，然後滞留在半空中，面朝着某方向。
「……怎麽了？」利娜莉抬头看去。
在他们还未有其他反应时，迪姆恰比突然朝着面向的方向飞了过去，措手不及的两人只能看着魔偶消失在天际。
「等等啊！迪……」拉比急忙拿起手上的槌子要追上去。
「拉比、拉住我的手！」但利娜莉反而快拉比一秒将手伸了出去。
闻声拉住伸到自己面前的纤细手掌，拉比还没搞清楚情况，就立刻被发动了黑靴的利娜莉给一把拉起、用着音枷追上迪姆恰比。
仅是追到半路，两人也注意到了魔偶飞去的方向竟是黑教团本部！
即时在大门前落地，在拉比稳住脚步的时候，利娜莉已经先行一步往教团里飞进的迪姆恰比追去。
「……教团？为什麽？」
带着疑惑跟上的拉比，同时也看见了教团里的混乱。
逐渐靠近混乱中心的拉比，也注意到了是什麽让教团里的人如此慌乱。
由黑色几何方块组合而成的东西，就这麽凭空出现在教团里。除了一些探索队员外，周围还有几名科学班员。
瑞巴边控制着混乱场面，边领着几人拿着简单仪器分析起突然出现的不明黑物；场中除了几名科学班的人员外，管理教团本部的科穆伊也收到了通报赶了过来。
「这……是什麽啊？」科穆伊抬头看着突然出现後又逐渐消失的黑色方格物体，表情满是惊讶。接过初步得到的资讯，看着纸上密麻难解的数字，男人的眉头更是紧蹙。
还未待他们解析完，黑色方块物便这麽消失在众人眼前，彷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将眼前的景象毫无遗漏地收进眼底，拉比在震惊之余也失去了反应。
「拉比！」
直到在忙於收集手头资讯的同时注意到拉比的瑞巴叫喊，橘发青年才回过了意识。
「瑞巴班长，这是……」
先是做了个禁声的举动，然後又左右看了四周，瑞巴才慢慢地靠近拉比耳边低语：「他们在第二医疗室，利娜莉也往那里去了。」
「他们？」
「……是神田和亚连。」
听闻，拉比一刻也不迟疑地便往医疗室的方向奔去。
而在教团的一隅，不同於他人的慌忙，书人独自静静地站在角落，面朝消失黑物的方向，口中念念有词着旁人听也听不懂的语言。
“诺亚方舟……是千年伯爵吧。＂
老者低低地叹息。
“那一刻，终将来临了啊……＂
※※※
不去在意教团内因不明物体出现而引起的骚动，自动忽略一切、一路朝着目的地狂奔的拉比赶到医疗室门口时，见到的又是另一场混乱。
敞开的医务室门口，黑发少女追在从里头走出的青年後头，拔声喊道。
「等一下、神田！你的伤口都还没处理、你不可以离开的啊！」
没有听从地停下脚步，黑发青年只是冷冷看了挡在前方的少女一眼。「让开，我不需要。」
「神田！」
见到对方的固执，护士长也跟着挡在黑发青年面前，努力不让他离开，同时也加入了劝说。
只是效果有限，青年的脚步因为阻挡而缓了下来，却依旧没停下。
「拉比！快点来帮忙阻止神田啊！」注意到了一旁的拉比，利娜莉急忙向他求救。
原本还在思考是否要上前加入劝阻的橘发青年，也以处理伤势为由跟着挡在神田优的面前。
虽说多了一个人，但依旧被伤者无视。眼见着对方就要离开医务室的范围，利娜莉等人是更加地着急了。
「神田。」
在他人的劝声中，一道属於少年的青涩嗓音从後方传来。
闻声，黑发青年微微回过头看向声音的主人。而他人也往同样的方向看去。
只见白发少年伫立在青年身後，向後者再次开口：「先处理你身上的伤口吧，有什麽事情也请你冲着我来，别为难其他人。」
「……」
似是感觉到了两人间的氛围有些不同，一旁的人也跟着神田优沉默了下来。
忍着不去在意对方刺人的冰冷目光，说道：「请你照顾好自己吧，毕竟……」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迳自打断亚连的话，眼神的温度更是往下一降。
眉心拧起，少年低下了头。
「……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可以接受你的责备，不过我还是希望你——」
「不用你来多管闲事。」神田优再次截断对方的话。「我自己的事由我自己决定，不需要你一个外人来插手。」
「……」
扭过头，神田优连多说什麽的意愿也没有，不顾一旁他人的注目与阻止便要离开。
一个咬牙，亚连抬头提声面朝对方的背。
「我只是希望你别再继续用这种方式伤害你自己了！」
这次，青年的步伐又因少年的话停了下来。
神田优回过头冷冷瞪向对方，双手更为逐渐增加的情绪而握成了拳。
「请你别再继续伤害自己了，这样只会让她难过。她已经很痛苦了，你自己也是知道原因的，而且我相信你也不希望让对方难受，既然如此就请你不要再做这种让她伤心的事！」
亚连的话一说完，神田优立刻上前一把揪住前者的衣领、用力地将他扯到自己面前。
「这条命是我的，我高兴怎麽做就怎麽做！你管不着、更没有那种资格！」
不再有方才的冷静，黑发青年失控大吼着。
「经你说的话听来，你是因为怜悯所以才那样对待她的吗？因为觉得她痛苦难受，所以才会对她使用圣洁的吗？！」神田优放开了捉着亚连衣襟的手，一把拉过对方的左手，并将之置在自己的左胸前。「既然如此，那也用你那廉价的同情心来怜悯我啊！用同样的方式、相同的力量来杀了我啊！」
「神…田……？」
「反正你也知道该怎麽做的不是吗？一个等着你来救的人就站在你面前，你还犹豫什麽？动手啊！」
亚连咬住了唇瓣，一把抽回手就是朝神田优的脸上用力挥下！清脆的巴掌声让一旁想上前劝架的众人止住了动作，愣在原地望着也同样静止不动的两人。
「……你的命是她给你的，那个女人她希望你能活下来所以才这麽做的。」
一行泪随着自己颤抖的声音滑下，说话的同时，也慢慢地收回因使力过度而掌心有些红肿的手。
「但是你却用这种方式在伤害你自己，她为此伤心难过的样子你难道没看见吗？她掉的每一滴眼泪，你看到了难道都没任何感觉吗？」
看着神田优偏头不语的侧脸，亚连更是无法自制的大声怒吼：「还有她不断求救的声音难道你都没有听到吗？！」
青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继续默语不言。
「这些你全都知道，但是你却选择忽略这一切，选择欺骗自己。」少年不住哽咽出声。
「这麽做是不会让自己更好过的。」
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亚连越过神田优、快步离开了医疗室。
还留着的他人看着白发少年离开，尔後又转回视线看向不发一语的黑发青年，他们皆很有默契地沉默。
另一头，走出医疗室的亚连独自来到了位於走廊尽头的露台。伫立在外，银白的月光照着他一人的身影，阵阵寒风吹来更显孤独。
少年垂首着，白色的前发遮住了他的脸庞、令人看不清他此刻面露的情绪。
亚连紧紧地闭上双眼，用止不住颤抖的双手环抱住自己；贝齿咬着有些泛白的唇瓣，指尖也牢牢抓着双臂。
少年的举动，透露出了那因脑海中不愿回想的记忆而生的不安全感。
不管怎麽做，都无法忽略那在耳边回响的声音、更无法阻止那难以淡忘的轮廓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脑内。
永远都记得，那一天、那一幕……
在红花海的尽头，朝他一笑的男人。
——亚连，
你是来送别的吗？
※※※
翻阅着手上的纸张，科穆伊的眉头越皱越紧了。
一旁捧着厚厚资料本、站在办公桌旁的瑞巴也是同样地蹙眉。
「室长，这次分析出来的资料全都在这里了，只是……」
「这应该就跟圣洁一样，不是用我们所有的知识就能解读出什麽的。」放下手中的资料、跟着用另一手摘下自己的眼镜，科穆伊揉着眉心说着。
瑞巴转眼看向司令室外头来往的人流，然後又看回室内从未变动过的脏乱与散落各处的纸张。
「室长，这次的事情应该也会惊动到中央厅吧。」
听到的一旁人的肯定话语，科穆伊只是沉默。
「……对於亚连……室长您打算怎麽办？」
过了许久，瑞巴都没得到科穆伊的回应，只见他重新戴上了眼镜，然後伸手接过前者手上的资料本来翻阅。
「走一步，算一步吧。」
瑞巴还没来得及说上什麽，就传来了几声轻轻地敲门声。
里头的两人抬起头来往门口处看去，四目跟着动作瞪大开来。
「狄、狄耶特元帅？！」
来者笑眼看着惊愕地站起身的科穆伊，一派轻松地抬手打招呼。
「好久不见了，科穆伊室长。」
瞠大的紫瞳跟着看向了站在老者身旁的高大青年。
「连玛利也……」
狄耶特掏了掏耳朵，无奈叹息。「听说教团最近发生了不少事情？连我都必须得回来一趟呢！」语毕，朝科穆伊露出温和一笑。
「不过在处理麻烦事之前，我想先见一见我那总是让人担心的徒弟。」
科穆伊和瑞巴默默对看了一眼，之後前者选择了暂时先搁下手上的资料，带着总在外流浪的教团元帅来到了第二医疗室。
抵达目的地时，四人看到了只有一室的静默。
除了正在让护士长包紮伤处的神田优外，还有站在一旁低头沉思的利娜莉。
四人一进门，离门口最近的利娜莉最先有反应，立刻就抬头看向了他们。科穆伊发现到了少了某个人，正以眼神询问自己的妹妹，得到的回应是少女轻轻地摇头。
一进到室内，狄耶特绕过了科穆伊等人，直接走到了黑发青年的身侧。
「优君，别来无恙啊？」
闻声，青年仅是抬起眼来看向对方，双目起先在见到来人後微微地瞪大，但不久又立刻沉下了眼。
老者上下扫看了对方几眼，然後一叹。
「许久没见了，优君没有什麽话想对我说的吗？」
神田优依旧沉默，甚至撇过头、连看也没看狄耶特。
「我倒是有许多话想和优君说呢。」
狄耶特笑着，也丝毫不在乎青年的不理会，继续说道。
「看来这阵子似乎发生了不少事情，辛苦你了，优君。」老者抬手抓了抓头发，「听说，那名孩子叫做亚连．沃克？」
话一落，那毫无反应的黑眸瞄向了狄耶特。
收到了前者的冰冷视线，後者无谓地一笑。
「看来有机会我得见见他了。」
转过注视着青年的眼，狄耶特转而向一旁看着他们的人说：「不好意思，我有些话想和我的徒弟说，可以让我们独处一会吗？」
看着老者的亲切微笑，科穆伊点了点头，然後带着其他人、连同护士长一同离开了医疗室。
等到科穆伊等人都离开後，玛利才跟着最後离开。
室内顿时又是一片静默。
望着低头不语的神田优，狄耶特轻轻地叹了口气。
「已经九年啦……」老者幽幽地开口，「只要看到优君，就会觉得时间不曾改变呢。
「但是九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要想藏住你的秘密，这地方……是不能再待了。」
青年抬眼看向了说话者。
狄耶特收起了笑，但语气依旧温和。
「优君，随我离开吧。」
「……」
「关於那名孩子……我是不懂克劳斯这麽做的原因，但我想是该让他离开这里了，这件事我会跟科穆伊谈谈的。至於你……」
「当初是你说你有非做不可的事，所以才选择放弃了自由的机会。但是现在，你还能再次选择。」狄耶特再次柔声低喃，「随我离开吧。」
「……」
看着仍然沉默不言的青年，狄耶特露出苦笑。
「优君，你还恨自己吗？」
看着狄耶特，神田优淡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冷笑。
恨谁这种事情，他从没想过。
这种事他并不想做，太无聊、也太过麻烦。
但如果说他真要恨一个人的话，那个人肯定只会有一个。
那就是自己。
※※※
——优，你会恨我吗？
这是匆忙回到了日本的那天，在一片断垣残壁中找到少女时，她带着悲伤笑容对他问出的这句话。
听到对方的问话，他楞着，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这个问题根本无解，因为他从来都没思考过。只是他也疑惑，为什麽要问他这种问题？
少女望着他的眼里，带着笑。
『就算你会恨我也无所谓了，我只要你活着。』
她转过了身，背对着少年。
『优，你知道我们之所以存在的原因吗？』
看着少女，他没有回应。
『……我们……是开「门」用的钥匙。』她笑了笑，回过头看向少年。『用自身的生命来开启通往「彼岸」门扉的钥匙。』
在言语间，少女的唇角缓缓流下了一道黑色的血丝。
他看着，才踏出一步想靠近对方，却被她以眼神给拒绝了。
『但是我不甘心。』
少女愤恨地环顾四周的死屍，『不甘心自己的自由被剥夺、不甘心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一切被他们一手摧毁後，最後还要牺牲自己替他们开启那扇门。』冷冷地笑了几声，『若真要如此，那我不如把自己的生命换来给你……』
在凝望中，他与她的视线开始相对。
『我只要你活着。』
少女朝他扬起了一抹笑。
只见她抬起了手，让一股力量在手掌间流动、凝聚，这股能量慢慢地以少女的中心朝外扩散，一点一点的亮光落在死者的身上，离开时还连带地吸附起了点点污黑。
『……澪？』
少年看看着那渐渐聚集地团团黑点一一渗进少女体内，在吸收这些黑点的同时，少女嘴边的黑血也越来越多。
『这些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会通通都带走。』少女喘着，脸上的痛苦也不断地增加。『我不想……让那孩子替我承受这一切……』
倏地，在少女的周边围起了一圈火光。
『澪？！』
少年冲上前去，却被少女一个扬手袭来的火风给止住了脚步。
『澪！快住手、住手啊！！』
她笑着，摇了摇头。『……我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
不顾他力的阻挡，少年努力地想上前阻止那不断焚烧的恶火，但最後还是被及时赶到的玛利与狄耶特给拉离了烈火范围。
『放手、放开我！』
『不可以靠近啊、神田！』
与另外两人的拉扯时，在火苗间，他见到了她轻浅地一笑。
『优，还有一个和我一样的孩子……』
她的声音开始有些模糊，可他还是依稀听到了一些。
屏住呼吸看着那逐渐消失在火焰里的身影。
『……拜托你、去找他吧！……那孩子、一定…可以……』
少女最後的声音就这麽消失了，那团围绕住她的炎火也在声音消失後，没多久便渐渐的熄灭、消失。
留下的，仅有一朵少年才看得到的、艳红的彼岸红花……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