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发表日：2016/09/11
二十七、
注视着远方的人群，默默躲在一角的男人只是一口接着一口地抽着菸。
在一片黑灰中，男人不难注意到其中矮小的存在。
遥望向低垂着头的孩子，男人沉默地旁观。
但也没有持续多久的时间、也不管仪式是否已经结束了，男人撇过了头，转身离去。
『所以，你没有陪伴在那孩子身边？』
回到了熟悉的老地方，听着摇椅在一次又一次地摆荡中嘎嘎作响，男人只是坐在桌边抽着手中的菸，边听着摇椅上的婆婆说。
『已经几年了呢？我都记不得了……』望着某处，悠悠道：『到底也是一段漫长的时间呢。』
男人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语。
『只是苦了那个孩子，好不容易有了人陪伴，转眼却又消逝了。』
又抽了口手中菸，男人不置一词。
摇椅上的婆婆转过眼看了男人一眼，只叹。『你忍心留下那孩子一个人？』
『我不是专门看护小孩的保母，更不是那小鬼的监护人。』吐了口白烟，克劳斯毫不犹豫地反驳。
婆婆只是轻轻推动着摇椅。
『如果……你真的漠不关心，又为什麽要主动跟我说起这件事呢？』
『……』
『克劳斯你似乎忘了，如果不是你主动说，我们又怎麽会知道事情的始末？又怎麽会知道这孩子和玛那之间的牵绊？』摇椅声停了下来。『你假装不了冷漠的，因为你也受到了那孩子的影响，你也开始改变了。就像玛那那样。』
改变？
我？
我改变了什麽？
『那令你深深责备自己的伤痛，想必已经癒合不少了吧？看到玛那与亚连之间的相处，我相信你一定有所感触。』
婆婆转过头望着克劳斯，轻轻道：
『有些事情，不需要通过遗忘来麻痹自己。我相信放下，是最好的慰藉。』
※※※
——……
是什麽声音……？
从遥远的地方而来，似乎是谁的歌声？
轻轻地吟唱着、顺着旋律飘扬，由远而近。
忽然出现在眼前的，是黝黑的河道，还有盛开在两岸的血红花朵。
有什麽顺着歌声在河道上行进。
一艘扁舟，一个渡船人。
歌声依旧持续，顺着方向而去，在河道的尽头伫立着一扇白色大门。
舟人停在了门前，抬首望去。
歌声时轻时慢，最後，停了下来。
门岸两旁的彼岸花摇曳着，花瓣却是一片片地掉落，落在了河面上、落在了船舟上。
轻轻的一声叹息，伴随着彼岸花办的凋落。
而门，却是始终紧闭着……
逐渐模糊的视野，停留在了这个画面，转而清晰时，睁眼，看见的是熟悉的布置。
躺卧在被褥中的少年没有动作，只是看着一如往常只有自己的房间。
每每清醒时，总是不见另一个人呢。
缓缓地坐起身，本想如同前几次一般直接出外找人的少年，这时察觉到了不同。
从房内能看到厅室的矮桌，而此时桌上放着一份还热腾的餐点。
微微拧起眉头，少年带着疑惑离开了寝室，来到矮桌前、低首看着桌面。
这时他也注意到了，桌面上除了那显眼的餐盘外，还有一套衣物。
心底的疑惑更是不断地增加。
因为这是神田不会做的事。过去因为少年的睡眠时间或长或短、清醒时分也难以拿捏，所以食物部分都是等到自己醒来後、神田才会去处理的。而乾净的衣物虽然会有所准备，但眼前的这套衣服一看就知道是全新从未使用过的，而且也不是自己往常所有的衣服。
怎麽回事？
抬首环顾四周，确认自己是在熟悉的房间里後，亚连再次看了一眼桌面，最後选择了不去移动任何物品，反而转过身走出了房间。
屋外的庭院随着时间推移，已然是萧瑟之景，枯枝落叶占满了院内，像是久久无人整理般。
心底的疑惑，更添了一笔。
少年清楚知道自己状况开始的时间，也相信自己异常的昏睡也没有持续多久，但庭院内的景色如此这般，不由得心中一跳。
看着四周，少年没有找到那总是在自己清醒时便会出现在身旁的身影。
不安地朝离开庭院的小道挪步，原本小小的步伐渐渐因耳边飒声而逐步加大，也不管不顾自己的身体是否能够负荷这样突来的奔跑。
而就在少年要离开小院时，一只黑色魔偶从天空飞来，阻挡了少年的前行後便在他的周围盘旋。
「……是谁……？」
见着绕着自己而飞的黑色物体，亚连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
随着魔偶的出现，远处传来了一阵阵步履声。
闻声望去，看见了远远而来的金发青年，亚连惊愕地看着对方，更是往後方退去。
疑惑，已在心底留存。
「林……克？」
看见穿着军式制服的人，少年认得对方，却又觉得眼前这人极其陌生。「你为什麽……在这？」
金发青年停伫在距离白发少年几步远的地方，无任何波澜的严肃表情直直盯着眼前人。
「我是林克．哈瓦德监察官，奉我们长官之命来这边找您的。」
「什麽监察官……？」
对於亚连的疑惑，林克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保持一贯的严谨作风，制式化地说道：
「很抱歉无法在此向您说明，麻烦您随我走一趟了。」
※※※
寂静的办公室内，独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手里端着一杯红茶，品尝着。
男人的面前放着一份又一份的资料，都是方才下属所呈上的。男人当下粗略地看过後，便让下属离开了。
放下手中杯，男人的嘴角扬起了笑意。
不久，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推门进入的，是名金发青年。
「鲁贝利亚长官，我是林克监察官。这位就是您吩咐要见的人，亚连．沃克。」
男人移过眼，看着青年身後之人。嘴边的笑意，加深了。
而白发少年见到男人时，表情有过一瞬的僵硬，但又马上恢复到了正常的神色。对於少年的变化男人都看在眼里，只是笑着，让林克将少年领到自己面前的沙发上。
「你好，沃克。很抱歉突然请你过来，其实也没什麽特别的事情，我只是想和你聊聊、跟你认识一下。」对着桌面上的点心摆了个请用的手势，也让一旁的林克帮忙端过一杯红茶到亚连面前，过程中鲁贝利亚都是微微笑着的。
亚连没有去动任何的东西，只是端坐在沙发上。
对此，鲁贝利亚没有其他表示，仅是闲话：「在来见你之前我听医疗班说你最近身体状况不好，不知道这段时间的休养是否有比较好一些了呢？」
「是，托医疗班的照顾，已经比较好了。」
「……是吗。」男人轻笑了一声。「那真是太好了呢。当初听到你病倒时我可是相当担心呢，能知道你情况渐好，我由衷地替你感到高兴。」
亚连对於男人的话，没有任何的回应。
如果不是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场，亚连或许不会如此防备对方。毕竟他们也只见过一次面。除去鲁贝利亚本身给人的观感如何，光是那站在鲁贝利亚身後的林克，便让少年心里是满满的疑惑，更对眼前的人多了一分戒备。
像是注意到了少年的目光，鲁贝利亚往视线方向微微一瞄，嘴角更是上扬了几分。
「伯爵最近的行动又开始猖獗了起来，教团的驱魔师们也都因任务外出了。」
鲁贝利亚突来转换了话题，刻意挂上歉意的微笑说：「因此，我便让林克监察官暂代神田优的工作，在院落负责照顾昏睡中的你。」
「我知道应该先向你告知，但事出突然，我相信你应该能够明白其中轻重的吧？毕竟……」
男人故意停顿了下来，锐利的双眼更是直直看着少年。
「——驱逐恶魔，是驱魔师的职责呀。」
话语一出，听者的表情瞬间有了变化，即便很快又恢复了冷静，但这一切都被男人收进了眼里。
良久，鲁贝利亚都没再进行其他的话题，只是端起了桌上的红茶又啜饮了几口，像是悠闲自在的模样，但双眼却是不曾从白发少年的身上移开过。
对於鲁贝利亚说起的事情，亚连自己并不是没有想过。
他知道无可避免，也清楚神田没有理由不再去接受这项工作、更是无法拒绝。
但是他却不住想起前阵子才发生过的事……
为了阻止自己的自残，对方挥刀伤害自己的事。
他记得，那时留下的几道伤口根本就没有癒合。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是……
亚连微微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手，不自主地轻颤着。
而坐在对面的鲁贝利亚勾起了唇角，冷笑道：
「既然担心害怕，何不奉献出自己的力量呢？」
少年惊愕地抬首，而对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我相信你是知道我让你来的目的。我也相信你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麽糟糕。既然如此……你又为什麽要躲在别人身後寻求庇护呢？」
「什麽……？」
「你知道我在说什麽。」鲁贝利亚冷漠地回绝少年的疑问。
「关於这件事，我已请林克监察官去调查过了。我相信你应该也知道了，毕竟那时候在育幼院你们也曾共事过。」
银瞳看向一旁自始都沉默的林克。
「虽然能得到的资讯有限……」男人伸手翻阅着桌上一份份的文件，「但这些东西就很足够了。」
鹰眸锐利地扫向亚连。
「现在没了神田优这人的阻拦，我想事情会很顺利的进行下去。」
停下翻阅的动作，鲁贝利亚随手将手边的书面资料都丢到一旁。
「如何？亚连．沃克。」男人冷笑。「我相信我说了那麽多，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聪明的孩子都知道该如何回答，那麽你的意愿呢？」
亚连的脸色瞬间苍白了许多，但慌乱的思绪已然无法冷静。
而鲁贝利亚显然不想给对方任何思考的时间。
「我并不真心寻求你的意愿。」
男人站起身、缓步离开沙发区。「现在所面临的，是一场只要牺牲你一个人、就能获得全面胜利的战争。」
转身看着亚连，鲁贝利亚说的没有一丝怜悯。「你为别人牺牲，比别人为你牺牲要好吧。」
不觉握紧双手，亚连闭口不回应。
而男人的话就像能杀人一般，总是狠狠地刺进耳里。
「你的养父就是为你而死的。」
少年瞠大了双眼。
「我相信你应该没忘。毕竟有他的死亡……」鲁贝利亚刻意放缓速度说道：「才成就了你今日能获得此股力量。」
语末了，男人还冷冷一笑。
「不过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想你的养父是不会死的。谁叫你是……」
鲁贝利亚在少年的视线下用着唇语：
——招致灾厄之人。
男人看着亚连的眼神极冷，对於自己的伤人话语也没有任何的感想，他只要达到他的目的就好，眼前人的感受又何必在乎？
而少年惊愕又苍白的神色，让男人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了，接下来——
然而，鲁贝利亚还来不及有继续的动作，原本好好坐在沙发上的少年却突然站了起来。鲁贝利亚和一旁旁听的林克都无法反应的同时，亚连转身便直接奔逃出了房间。
「林克！」
见此情形，鲁贝利亚一声令下，金发青年立刻就追了上去。
而从房间的窗外看去，在高高的树枝上、一双纤细的小腿前後踢着。坐在树梢上的萝特带着满意的笑容，看着这一切——
拚命地向前奔跑着，没有目标，只是盲目地朝向前方。
耳边只听得到急速的脚步声与呼吸声，但脑海里却是不断对自己说着：
快跑……再跑快一点……
因为……
在下一个步伐踏出的那一刻，少年注意到了变化。
瞬间转黑的周遭，和脚底如同镜面般反射水面、以及随着轻踏而出的水波。
变化的同时，亚连也停下了脚步。
然後，是一片静谧。
缓下了自己的呼吸，亚连慢慢地低下了头，看着余波中反射出的小小身影。
『就是……这里了……』
孩子对着自己，自语。
记忆重叠。一样的场景、一样的自己。
不断向着前方奔跑着的自己，有个想要去的地方。
缓缓地抬起头，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
很快的，就可以到那个地方了……
原本一片黑暗的四周，一扇突兀的白色大门，就伫立在不远处。
——找到了……
感动的喜悦，瞬间涌上了心头。眼前的大门，那是自己在寻找的地方。
步步地靠近，孩子慢慢伸出了手——
就在指尖碰触到门扉的同时，感觉到了一股慢慢包围住自己的力量，慢慢地环住他、轻轻地将他拥入怀的……
就像记忆中的一样，那是自己一直渴望拥有的温暖！
向前伸出的手停了下来，少年转而拥抱住了这份不断注入心里的暖流。
轻缓地阖上双眼，泪水同时滑落。在失去意识之前，亚连不住低声轻喊——
「玛那……」
如果……
呼唤挚爱之名便能唤回他的话，那该有多好……？
悱烨想对大家说：
好久不见了。
真的，隔了好久……整整一年啊……
老实说在更新时看到上篇的时间，自己也是很惊讶。
好吧，我知道我是个不负责任的家伙，真的很抱歉！！
不管有什麽原因，接下来烨都会乖乖更新的，
然後，我也会继续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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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大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