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到了一定阶段便会陷入一个难熬的停滞期,003发现经过某一天後,他对达瑞斯的新发现越来越少,一大段的空白期让人感到挫折,却对达瑞斯经常出入的小房间越发好奇,连隐形权力最高的执事长也不清楚房间里面放了什麽?为什麽能够让达瑞斯为其伫足?又是什麽人在里面与达瑞斯谈话?003没有听过达瑞斯用如此轻缓的语气与任何人说话过,只有偶然从门缝里听见那细细的谈话声才知道,原来达瑞斯也会对人温柔。
这让003更迫切的要知道房间里有些什麽。
他行动的很快,达瑞斯前脚才刚离开不久,003便偷偷的躲过巡查的守卫快速的闪进那间房间,但房内什麽人都没有,连家具都寥寥可数,只有一张椅子对着一张油画,油画旁紧密的靠着一个与他等身高的玻璃柜,里面放着一套绿色皮甲与一双造型独特的曲刀。
他侦测不到房间内有任何生命体,但他的记忆码中有那双曲刀的资料,乍看之下它是刀刃,但事实上它是一双飞斧,握把的位置有环状回旋齿轮,第一次摸到这武器的人一定会被这设计搞得一头雾水,而这双飞斧也不是一般两般的人得以驾驭,诺克萨斯式回旋飞斧,处刑娱乐大师专用武器。
打开那玻璃柜,手指轻轻的触摸刀身後,将它们从柜子里抽出来,程式码让这个身高不足一米三的003熟练的转动飞斧,你彷佛可以从那驾轻就熟的姿态,看见当年某人的身影。
「谁让你进来的!」一声暴喝撕开空气,003停下转动的飞斧回身面对来人,他没计算到达瑞斯还会折返回来。
年迈的诺城霸主带着一身凌厉的杀气,手持战斧流星大步的逼近,在毫秒间003的扫描器自动扫过达瑞撕全身,他的肾上腺与血压素异常飙高,这对一个年事已高的人来说不是什麽好现象。
程式码快速蹿动,自动判定危险让003马上进入备战状态,非但没照达瑞斯的话把飞斧放回玻璃柜,还将它们对向达瑞斯,003此举彻底惹怒达瑞斯「我不管你是人是机器!今天我就把你劈成柴烧!」
战斧与飞斧敲击的瞬间,发出低低的金属共鸣,达瑞斯那双苍老的眼怒瞪着003,003却在那双愤怒的眼中看见泪光,体内的安检警报器不断的哔哔响,面对这个不断发出噪音的机械人,达瑞斯认为停止噪音的方式就是彻底毁掉他。
「将军,你的身体不适合战斗。」
达瑞斯用最沉重的力道回应,003的左关节承受不住巨大压力,发出另一种警告。
「将军,请住手。」
「放下或是战斗!」两个无法沟通的人只能选择继续攻击对方。
003反手一抛飞斧脱手,达瑞斯眯起狭长的眼,举斧挡下迎面飞来的双斧,在003接住回旋而归的斧头前扭身横劈,斧刃深深的劈进003腰间,正常人此时应该血流满地无法动弹,但003不是,举手接住飞旋而归的斧头,动作流畅的横抛出去,达瑞斯勉强矮身闪过,那双飞斧险拎拎的扫过达瑞斯头顶,强而有力的冲击将003勾过去,下一个毫秒003的左手便落在地上,与达瑞斯对战就像面对一道无法攻破的危墙,即使他的资料库有处刑大师的战斗程式,也无法伤到达瑞斯一丝一毫。
但这只是一开始,若003是一个普通孩童,不要说举起飞斧,光与达瑞斯长时间对战早应该疲累不堪,相反的拼老命要砍烂003的达瑞斯呼吸渐渐凌乱、脚步也不如一开始如此稳健。
「把…那…放下…」达瑞斯双手脱力,几乎举不起他的战斧,气喘吁吁的威胁听起来有气无力,眼前的视线扭曲成一片一片的色块,剧烈的疼痛自左胸炸裂开来,一阵晕眩让达瑞斯无法再握紧他的战斧,最後一手摀着心口痛苦的倒下。
003的腰间破了一个大洞,虽没伤到机体的中枢结构,但也失衡的坐倒在地上,木然的表情竟能看得出他非常惊慌。
路过的女仆看到这幕惊吓的拿不稳托盘,双手掩着口鼻呆站在房门口,难以置信的看着倒在房里的达瑞斯「救...命...救命...将军他...他...!」
整个王城都乱了,专业的医疗团队被下了急令特地赶来王城,有人说达瑞斯活不久了,有些策士命人去寻找艾欧尼亚的琴仙索娜,不计代价,也有人开始急着要推荐下一个最高指挥将军,也有人希冀已经退休多年的老将军杰利科.斯温能回来带领诺克萨斯。
达瑞斯的病情勉强稳定下来,走出他房门的医生脸色很难看,嘴里喃喃的说着"命不久矣",整个医疗团队像刷上一层灰一般,挫败且无能为力。
003异常执着的守在达瑞斯房门口,机械结构的身体破损不堪,却拒绝了克斯朗的维修,守卫想将他赶走、有人经过时咒骂他、对他吐唾沫,003依然坚定不移的坐在原地,执事长认为003没有要伤害达瑞斯的意思,驱逐他的人才做罢。
回廊黑压压的一片,没有人给003留一点灯火蜡烛,安静的连羽毛掉落的声音都听得见,在黑暗中003看见门缝闪过一道异常刺眼的蓝光,他撑起破碎的机甲身体,一拐一拐的推开房门。
他看见一个眼熟的男人站在达瑞斯床前,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容几乎跟油画上的一模一样,身旁飘着点点蓝星,身周一团朦胧,彷佛被一团水蒸气包围着,不论是他本人还是他周围的光芒,003的侦测都无法有一个完整的回报。
"无法解析其物体"他开始担心自己的分析器故障了,下次克斯朗博士来一定要请他检修一下。
达瑞斯睁开眼看着来人,同样有着情绪上的波动,却与003的震惊不同。
「嘿,老哥。」来人不正不经的对着刚醒的达瑞斯打招呼。
「嘿。」达瑞斯予以虚弱的回应,神情艰苦的看着站在床畔的人,那人丝毫未变的容貌,达瑞斯心里激起一丝丝欣慰与感动「你一点都没变…反而是我…老了…」
「傻瓜!这个时候就认老了?!」那声笑骂让坚强冷血的诺城霸主鼻酸,一个微笑便击溃万年冰霜的心。
「过来...靠近一点...」对方因应要求走向床沿,达瑞斯吃力的撑起身体,他想摸摸他、想抱抱他,这十多年来的孤冷他早已受够了,达瑞斯用尽自己全身的气力抱紧达瑞文,近乎乞求的道「带我走吧…达瑞文…别再留我一个…」
久久,才听见对方不舍的回应「...不行,还不行。」
「浑小子…老是…跟我唱反调?」
「你时间还没到呀老哥,你还可以活很久,还可以做很多事,诺克萨斯还需要你。」达瑞文推开达瑞斯一些,他坐在床沿边一下又一下的摸着达瑞斯那张沧桑的老脸,虽然还是笑着,但那眉宇却一如达瑞斯一般紧皱在一起。
达瑞斯摇头,像个任性的孩子,硬脾气的拒绝让自己更加长寿「我不要…我已经活够久了…没有你在的日子…已经太久了…」
「人越老越幼稚了?」达瑞文不客气的嘲笑自家老哥,却包含了太多温柔,让人几乎听不出嘲讽。
「浑小子…谁比谁任性…任意的在别人心里埋下这麽深的根…然後说走就走…每次都是这样…谁都拉不住你…是吧…」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双手温柔却强势的让达瑞斯躺回床上,大手盖在达瑞斯的双眼上,盖住达瑞斯责备的眼神,幽蓝的点点星芒似乎有自我意识般,自动的没入达瑞斯体内。
那满身的痛楚离自己越来越远,伴随而来的是一阵舒适的晕眩感,沉重的让人无法抵抗,在达瑞斯被强烈的睡意压垮前,他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世界最坚定不移的诺言「你…你给我等着…不管天堂还是地狱…我一定会去找你…会找到你...」
「笨蛋,我不是一直都在等吗?」达瑞文苦笑,一直到达瑞斯阖上眼才站起身,临走前在达瑞斯的额上轻轻烙下一个吻。
不疾不徐的走到003面前,脸上带着一抹惊叹的左看看右看看,摸摸下巴打量着003最後咧齿嗤笑「挺像,像到好恶心!」
003发现,这人与达瑞斯有着同样的习惯用语「我的扫描无法辨识你。」
「嗯…现在的我不好辨识,但不是这个世界有的鬼东西就是,那个任性的家伙得麻烦你照顾,但不要模仿我的身份去做,你会让他气到爆血管的。」那人伸手摸摸003的头颅,在对方的手掌碰触到自己的头颅时,那一个瞬间003体内的驱动程式码突然狂暴的窜动,同时间破损的机体在神奇的自我修复。
也是在这一个刹那,003了解了为什麽达瑞斯总是用那个眼光看着他,为什麽达瑞斯会如此讨厌他,为什麽不能喊那被禁止的名字,为什麽达瑞斯不让他喊他老哥,为什麽达瑞斯那晚会推开他,为什麽达瑞斯不让他碰触那双飞斧,一切源自达瑞斯与这人之间的情感,那种情感是专属的,即便他是与达瑞文最相似的菁英产物也无法取代。
看着那人的笑容慢慢变成半透明然後化成星点飘出窗外,3号离开前扫描了一次达瑞斯的身体,数值健康,多年来累积的病痛神奇的不药而癒。
握着门把,看着达瑞斯的电子眼竟带着厚厚的羡慕。
晚安了,达瑞斯,在你与那人重逢的美梦里无人打扰。
天,渐渐亮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