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肯特蹲在传送者身旁，看着他细瘦的手指滑过每一个刻痕，嘴唇无声地开合。
「我不明白。」他说：「他不可能放着堡垒不管，你们肯定有谁接下了他的工作。我的意思是，你们不是应该去巡逻还是防御还是干嘛的，方便即时回报任何异常吗？怎麽你还在这做你自己的事？」
一如往常地，那位管理者安静地检查法阵，一点也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我刚看到管家，他还是一样，坐镇在二楼指挥傀儡打扫。」亚肯特自顾自地说：「处理者在傀儡室发呆，范德钦和亚布尼亚在给输送带上油，杰在维修漏水管线。钱德勒在浇……呃，那真的是花吗？尼肯在喂食吸血猿──要不是他的血被加了东西，我真怕那些虎视眈眈的猴子会扑上来吸了他──而凯利竟然在睡觉！我还不知道傀儡需要睡眠呢，我以为他们只是处於一种不动的状态！」
他歪头观察傀儡的表情。
「你说，我现在离开堡垒的话，会有人阻止我吗？」
「你出不了大门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来，「主人自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才离开。」
亚肯特转过头，望向堡垒的工程师。
「范德钦，你知道法瑞斯特去哪了吗？」
「禁止随意谈论主人，亚肯特。主人不在的时候，你应该去找管家领取工作。」
「为什麽？我又不喜欢打扫。」亚肯特耸耸肩，「他的学徒会受到惩罚吗？」
范德钦笑了笑。「禁止随意谈论主人，亚肯特。」
「好吧，我想我应该去找钱德勒聊聊。希望他浇完水了……」亚肯特站起来，朝传送阵的方向走去。
在与范德钦错身而过时，後者的状态却让他停下了脚步。
堡垒的工程师正昂着头，神色木然、双眼空洞──那神态，就像被操控着的傀儡。
「主人回来了，他命令你去刑室找他。」他语调平板地说。
亚肯特来到刑室的时候，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地上的血迹，也不是囚犯身上穿着的印着教会标志的白袍，而是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蛋──英俊而年轻，虽然是黑发，但发根处泛着金色，明显是染的；他的左眼是水蓝色的，右眼则是深沉的墨绿，那可能是变色瞳片造成的效果。
亡灵法师端详着被綑绑的男子，然後抬起头，炫耀般地对着亚肯特露出得意的笑。
「瞧，我刚抓到的小老鼠。」
「原谅我……」男子瑟瑟发抖，俊俏的脸蛋因为惊慌而扭曲，眼里满是绝望。
「哦，亲爱的萨利耶。」亡灵法师蠕动着苍白的嘴唇，「我也不是不愿意放你自由，但你看，既然你始终无法成为出色的亡灵法师，不如做为我的施法材料，更能体现你的存在价值。」
被称为萨利耶的男子神色空白了一秒，接着露出更加恐惧的表情。
「不，不……」他颤抖着叫喊起来：「老师，原谅我！我做错了，我发誓我会乖的，求你放过我！」
在他哀求的时候，亚肯特仔细把他打量了遍，更加确定那是个金发碧眼的法师。而他称呼他「老师」……
「他是你的学徒？」他问法瑞斯特。
「曾经是。」傀儡师说：「资质还可以，可惜缺乏品味及对魔法的自我要求。他同时也是我的人格保存实验品……很显然，实验结果不尽理想。」
他轻佻地以法杖挑起学徒的下巴。「你要用什麽换取我的原谅？」他问。
萨利耶停下了叫喊。他紧盯着亡灵法师，舔了舔乾燥的唇。
「任何事都行……原谅我吧，老师。我喜欢你……我一直很想念你，我只是怀疑你不在意我才逃跑的……但我现在什麽都不要了，我只想待在您的身边……」
「待在我身边。」傀儡师缓缓说：「像以前那样，是吗？」
萨利耶疯狂地点头。「是的！像以前那样服侍您，陪您睡觉……你说过堡垒里你最喜欢我的！到了夜晚，我会紧抱着你，不让一丝寒冷打扰您的休息……」
亡灵法师收回法杖，露出满意的表情。
「很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是最後一次了。」
「谢谢您，老师……我知道你会原谅我的，你总是对我那麽好……」
亚肯特大声清了清喉咙。
「现在都是我负责陪睡。」他说：「你没机会了。」
法瑞斯特闻言转过头，对着自己的仆人扬起了阴险的微笑。
害怕动手的机会被抢走？放心，会留给你的……
「确实，我的床可塞不下第三个人。」他说。
萨利耶闭上嘴，蓝眼睛惊惶不安地转动，一下看看亚肯特，一下又转回自己的老师，然後他疯狂地挣扎起来。
「不，不可能！」他大叫起来：「这个人不可信任，他是来刺杀老师的！我在针对老师的讨伐军里看过他！」
法瑞斯特漫不经心地瞟了仆人一眼。「看来你们还认识。」
「唔，一开始的确是这样，你知道的……但现在我被你的魅力所折服，你喜欢这个说法吗？」亚肯特的笑容纯真又无辜，「何况，我们总是应该放下仇恨的。」
亡灵法师盯着自己的仆人拉大了笑容，眼里闪着不详的光芒。
「不说这个，你对我难道不满意吗？」亚肯特继续说：「你难道不觉得我才是那个适合站在你身旁，照顾你的生活起居，辅助你施法，拥着你入睡的人？」
「不！老师不会被你欺骗的，老师一向是最喜欢我的！老师！」他的学徒不住朝这边叫嚣着：「老师！我是你最爱的萨利耶啊！老师！」
法瑞斯特突然觉得心烦──他可不记得自己的学徒以前是这副蠢样子。
「笑一个。」他突然对萨利耶说。
他的前学徒愣了愣，接着露出了个紧张兮兮的笑容。法瑞斯特马上不满地簇起眉。
「你以前不是这麽笑的。」
「我……」
「好了，我已经没什麽好教给你的，从现在起你只是我的仆人。」他随意挥挥法杖，念了一串咒语，「把变色瞳拿掉，染好头发，去跟着维修者修法阵吧，别想动手脚，我会让他看着你。另外……」
傀儡师咧开嘴，掀起了个阴森邪恶的笑容，「你不会以为这就是全部吧？」
随着黑魔法的光晕闪动，昏暗的刑室响起了凄厉的惨叫。鲜血漫过石砖，很快将扭曲晃动的剪影染成一片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