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有时候会想起真正的星星。
你躺在漆黑的洞窟中央,用红色眼睛凝视着穹顶闪烁的蓝白结晶,新生的怪物几乎都没有看过夜空,而你还记得自己当初掉下来後被Asriel介绍这一片『星空』时自己有多讶异。没能看见天空的怪物们居然把洞窟上的结晶称作星星、向着这种假的星星许愿,不知道是谁还从垃圾场找来了一架天文望远镜,你是真心觉得这个地方有点滑稽。
不过,就像地底世界的多数东西一样,你也不觉得讨厌。
你就躺在坚硬的石地上,穿着黄绿相间的条纹衣服,感受清爽的凉意缓缓爬抚着你的背脊,巧克力色的及肩头发正柔软地摊在地上,周围的回声花一遍遍复唱着怪物们的心愿:『希望有一天能看到真正的天空』--真奇怪呀,当还在地面时,你根本不觉得天空有什麽好看的,然而在这地底世界待久了以後,连你也觉得天空宛如变成了一种神圣的词汇,这里的大家都想要出去、到外面的世界看天空。
你则是从外面世界遍体鳞伤地逃到这宛如天堂的地狱。
「Chara,你在这里啊!妈咪说派已经烤好了噢。」
Asriel的声音由远至近地传来,你慵懒地躺在地上翻了个身,看着那毛茸茸的小羊脚走近自己,脸上露出大弧度的笑容。
「还有你最--喜欢的巧克力!Chara,坐起来吧。」
Asriel用毛茸茸的羊手递给你一条咖啡色的糖,你移动视线、伸手接过黏了一点羊毛的巧克力,随着你坐起身子的动作,挂在胸前的心型坠饰也晃了一下,翻过来的缀饰背面刻着一行金色的"bestfriend",那是Asriel去年送给你的礼物,你一直视如珍宝地戴着。
「嘿,Chara,你有对着星星许愿吗?」
你摇摇头,然後看见Asriel随之垂下肩膀。
「也对,你看过真正的星星啊,听说对真正的星星许愿才会有效……啊,哇、哇、对不起Chara,我不是故意要……」
「没关系。」
你轻声说,把巧克力折成两半并咬住其中一片,将另一片递给Asriel,浓郁的甜味在嘴里扩散开来,这是让你安心的味道。
「对不起喔……Chara。嗯……不过,其实我也一直有个问题……」
Asriel把你递给他的巧克力又剥成两半,将其中一半笨拙地分回给你,然後用羊手搔了搔雪白的脸颊。
「Chara,你当初是为什麽会爬上伊波特山的呢……」
「……」
「哇!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不用理我的,我……我只是……」
「我不想回答。」
你又对着Asriel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因为像你这样善良的怪物,不需要知道那些很坏的事情,我们回家吧。」
--你从那个怪物们称颂的地表世界逃到地底来。
独自一人、带着刀子,爬上险峻的伊波特山。
去传说中有去无回的山脊,你希望那里可以永远抹消你的存在。你当时是那麽绝望而孤独,寂寞而恐惧。你走向山巅,汗水模糊你的视线,黑夜离去又来临,真正的星光一次次撒在你身上,你明明从小就时常向真正的星星许愿,然而愿望从来没有实现过,你气喘吁吁并疲惫地哭了出来,在崎岖的山路上边走边啜泣,好几次都想用手上的刀子结束生命、但却胆怯地下不了手,你暗自希望赶快出现传说的怪物把你一口吃掉、让你再也不记得肮脏的你自己。
然後,你掉进了地洞。
温柔的小羊Asriel捡到你,带你回他的家。你依然能记得当初你有多麽害怕地尖叫,恐惧着这些怪物也会对你施展人类那种永无止尽的暴行,然而他们却给了你从来没尝过的爱。
Asgore爸爸、Toriel妈妈把你当成自己的小孩,你有自己的床、自己的衣服,一醒来就有热热的汤与派可以吃,温柔的手会抚摸你的额头、跟你说话,而当你做恶梦了,把你当成手足的Asriel也会担心地守望着你。
地面上的人类都说:怪物被封印进地狱去了,然而你没想过这地狱被怪物照料得宛如天堂。
日子慢慢过去,你从胆怯紧张到真心喜欢上这个地方,Toriel、Asgore、Asriel、他们一家人领导的怪物都愚蠢又可爱,这里没有谁想伤害你,大家好像把你当成从天而降的天使,你被他们接纳、第一次得到了归属,然後你听到怪物之间流传的预言。
--『有一天,天使会从天上降临,解放怪物。』
随着怪物对你越好,你就越是憎恨着过去曾带给你伤害的人类,就是他们让你每晚都在梦魇里尖叫、时常感受扭曲的情绪在心底滋长。就连跟Asriel讲话时,你也很难不带着那种武装似的大大笑容--也是人类把善良的怪物全都封印进地底、让大家要可笑地崇拜着虚假的星星、人类伤害了你也伤害他们,所以你最最最讨厌的就是人类。
那麽,像预言一样,对怪物们来说『从天而降』的你,一定可以找到方法把怪物解放出去。你想,到时候你要完全毁掉地表恶心的物种、让怪物们能沐浴真正的星光,你一定是掉下来让怪物获得更好的世界的--有一天整个世界都会被Toriel、Asgore、Asriel变成美好的天堂,到时候你再也不会有害怕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