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看百戏那天,阿衡请我帮他整理私库,」换完香囊,刘衡不知怎地异常开怀,拿如何当家令练手为由将冯叔叔院落、私库、书笈、笥箧箱盒的钥匙交予他,且细细吩咐各式册簿、产契所在的位置,竟是像将他所有的家产交底似地尽数交给他。
说是所有的钥匙,其实只有一把,且非制式钥匙的形样,而是质地温润坚硬、薄可透光微泛五彩、似玉非玉非玉似玉的凤形玉坠,凤身刻纹古拙,但凤形飞扬的翅羽却雕刻得十分繁丽细致,是冯家家徽。
钥匙如此特殊,锁自然也不普通,毋论大小,皆需坠饰佐以特殊角度开启。刘衡教他的时候他不免庆幸被关禁闭的次数太多,练就一身开锁的功夫,是以理解力不差。
只是刘衡把历来唯有家主能持的凤钥交付予他,即便冯家凋零到只剩刘衡一个外姓子孙,真的没问题吗?几世都不见他这麽信任自己。
钥匙仅有一双。打造的工匠也姓冯。
柳舒洵听到时简直欲哭无泪,刘衡分明是暗示他这门工艺的工匠也被族灭所以千万别丢找不着人再刻,害他就像怀抱和氏璧一样只能随身携带,还要感动凤钥不像和氏璧那麽厚重!
是卖是留,你全权处置。
多亏他复生过几世,保家卫国的能力可能没有,辨物识宝的眼光尚有几分。
「这些天都忙着清点新造册,书籍的部份尚未整理……」刘衡真是为他找了件好事忙。
冯叔叔留下的物什太多。除去一些有价无市的奇珍异宝外,尚有几处大城的房契、店契以及坐落全国各地的药园,连在滇越、南越等百越瘴疠之地都有好几处,竟还有一条挂於柳家名下的商道,莫怪刘衡一直不怎麽缺钱,随时随地都能掏金子。
也难怪冯叔叔过世那麽久,他住的院落一直紧锁未清,彷佛他仍犹在世一般,刘衡回柳府除了跟他吵架,剩余时间大概都在处理这些琐事。
一个氏族的家底有多厚,看其抄家族灭後还能保存多少物事便可窥知一二。可惜这些都不能曝光,无法过明路。
「私库里的藏物都没整理,尽数蒙尘。」也於是,柳舒洵又解开一个三世无解关於刘衡明明看似两袖清风却始终不愁吃穿之谜。可看柳世则的样子,分明他也清楚刘衡有多少家底,得,又是只有他一人被蒙在鼓里。
柳世则颔首,「阿衡年十五过才接手你冯叔叔的遗产,物业有你叔叔帮衬,藏物便无人打理。」
「阿衡还说凤钥只有两把。有凤钥是否也有凰钥?凤与凰,家主主母,正好一对。」柳舒洵当闲谈问,这话那天他便问过刘衡,可刘衡只笑笑未回。
结果,柳世则闻言也面泛诡异,像未曾听闻凰钥此种说法,後不住摇头,未多言,只道:「你二姊这两年跟你娘习掌家,应该颇有心得,可以找她一起帮忙。」
「诺。」柳舒洵本便是无事拿事聊,也不执着要答案,口里道诺,却有些为难,那毕竟是刘衡的家产,日後可是要交给他夫人的啊!
他虽然是刘衡未来的家令,可他是个短命鬼,那天是架不住刘衡很勉强硬被要求才应下,已经打算培养柳园当副手,日後他眼一闭作古也不致於手忙脚乱,再找二姊不就又过一手?怎麽想都不妥当。但柳舒洵也没打算当面拂命,反正掌理的人是他,若有不懂再前去请教二姊,如此谁也不辜负。
「爹,去西域的商队,能否安插几个柳家子弟?可有特别爱惹事的?脑子不太好使但拳脚俐落性格冲动的?」
柳舒洵提出的条件满足者实在不少,而且全是血缘极其亲近者。柳世则看眼么儿,「你想怎办?」
「把他们带来长安,让商大哥教他们西域语言,担任商队的护卫。」
柳世则沉吟半晌,「我以为你这些事不过一时兴起。」
要去西域,柳世良有的是自己的门路,之所以任柳舒洵任意妄为,不过是出於么儿、子侄的纵容。而且他口口声声天公使、天公使的,依弟弟的性子肯定是十成十的相信,组商队算什麽,就算想要个矿山的开采权他也会给。
柳舒洵很明白爹亲从不若柳世良那样相信他改过向善,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观察,也因此,他不被期待,实乃自然。
不放弃他的人,是刘衡。因之当刘衡与柳家撕破脸面时,他才会变成那颗弃子。
只是以前是他没自觉,如今觉察後还要被放弃便由人弃吗?
总不能辜负刘衡,更不能辜负天公的好意。
正想解释,柳世则即道:「也好,邯郸柳家毕竟是我们的本家,只要我们还祭同一个宗祠,怎麽样也脱不开关系,我们这边能用的人手始终太少。」
柳舒洵眼睛一转便知柳世则的意思,明白他要开始把手伸进邯郸本家,肃清整理一番,笑得开怀,「爹,您这是内举不避亲?」
「是百链方成钢。」柳世则挑眉,「棋谱背完没?」
提及棋谱,「孩儿还有事,啊,要找叔叔商量西域商队跟官府报备之事。」
「等等。」柳世则召来随侍搬出一箱书笈,要柳舒洵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