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赵虹两个字，他张大了嘴，却没出声，眼睛看向墙上那幅他的作品，半晌後，才带着悲伤的神情开口：「你看到画後面的字了？」
我轻轻点头。
「真是糟糕，我完全忘记我画後面写了字。」他有些不好意思，「赵虹是我的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
「嗯，我很想她。」
「那你为什麽要把画送给我？」我讶异，既然是这麽重要的人，不是应该把这份想念亲自送到她手中吗？
「其实，我原本不打算留下它的，没想到你喜欢这幅画，就乾脆送给你。」他的语气淡然，「而且，就算我想拿给她也不可能。」
「为什麽？」
「国中毕业後，她就离开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他语带怅然，眼神里尽是满满的想念，「好啦，我也差不多该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不留给我追问的余地，他就起身告别。
阿尧离开後没多久，我也跟着走出房间，雁廷一看见我，连忙慌张地叫我在餐桌前坐好，不要乱动。
我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我只是感冒，又不是残废。」
他不理会我的揶揄，「我在熬稀饭，再等一下就可以吃了。」
凝视他忙碌的背影，我顿了一下，才开口说：「雁廷，我问你一件事喔。」
「什麽？」
「那天在妈妈家，你为什麽会说出那些话？就算她没有回来和我们一起生活，但她还是很挂念着我们的，不是吗？每个月也都有寄生活费来，如果没有她──」
「你不是一毛都没有花吗？」
雁廷的一句话，推翻了我所有自欺欺人的藉口。
「那些钱，你全都存在户头里没有用对吧？」将热腾腾的稀饭端上桌，他舀了一碗给我，「不然，你为什麽要牺牲放学和假日，去面包店打工？」
「我……」
「放牛班也是。姊，我都听说了，你是不是为了奖学金，才放弃进资优班的机会？」雁廷拧着眉，语气心疼，「妈寄来的那些钱，你就放心用吧，不要再累坏自己了。」
叹了口气，我盯着白粥冒出的热气，双手紧握，「可是妈妈寄来的钱，全是她再婚的那个人的，我不想欠他人情。」
「你……」他抿抿唇，神情看起来很自责，「要是我也能去打工就好了，你就不会辛苦到连自己想做的事都没办法做。」
「你才国二，担心这些事会不会太早了？」我哑然失笑，宠溺地摸摸他的头，「你不需要烦恼这种事，我会有办法的。」
「姊，上次你不是问我，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吗？」
我望进雁廷漆黑的眸中，嗯了一声。
「本来想过几年再告诉你，但现在不说，我觉得你会变得比现在更逞强。」他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羞赧，却不掩坚定的态度，「我希望能快点长大，强大到足以保护你，这样你就不用那麽辛苦了。」
听见他这样说，我突然发现，那个记忆中躲在怀里哭泣的小男孩，似乎已经成了一个勇敢的大男孩。
而且，还温柔得让人好想哭。
※
距离转班风波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虽然班上同学看我的眼神仍旧不友善，但至少已不会用言语或行动来表达对我的不满。
其实我能理解他们的感受，毕竟他们说的并没有错，如果我不在班上，他们就不会被拿来比较、更不会被忽略。
在上课时，几乎每个老师都只会注意我的学习状况，我听懂了，他们才会继续往下教，我有疑问时，他们就会放慢速度，重新上一次我不理解的部分。
如果我是他们，心里一定也会觉得不公平吧？
坐在位子上，我深吸了口气，打算暂时不再想这件事。
从抽屉里拿出图书馆借来的旅游书，这本介绍的是北欧国家，书里壮阔的雪景，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我轻轻抚摸照片里一座座被白雪覆盖的城市，再一次记忆这些美景，才阖上书本，趁着午休到图书馆还书。
将书投进还书的箱子後，离下午上课还有一点时间，我就在报纸杂志区晃晃，却偶然发现阿尧的身影。
想不到他也会来图书馆，我还以为他不在班上的时候，都是去美术教室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