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萝卜要吗？」
「那是兔子吃的。」
「那茄子呢？」
「恶心。」
「挑食会被讨厌喔。」
「反正袁凯茜还是会喜欢我。」
蔚蓝的天和刺眼的阳光，以及坐在我身旁的他，我突然想起我们相遇的那天，天气也是同样的清朗。眼前的齐莫和那时的他相互重叠，有些熟稔却又带点陌生，唯一不便的，是嘴角那抹温柔的浅笑。
「少恶心了。」我嫌弃的甩甩手，夹起胡萝卜放入嘴里，喝着冰凉的矿泉水，却无法散去脸颊的热度。
「可是你脸红了啊。」齐莫宠溺似的摸了摸我的左脸，「都过去多久了怎麽还不习惯？我以为你是对这类型的话完全无感的人。」
耸了耸肩，我扯开无奈的笑，「我也以为我是。」
「凯茜。」他伸手握住了我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刺眼的令我垂下头。「我有跟你说过你这样很可爱吗？」
「没有。」
齐莫倾身，柔软的唇在我的脸颊上留下轻柔的一吻，带着属於他的气息，占据我的思绪。
「你这样、很可爱。」
──他是你该恨的人。
杨冬露的话闪现在脑海中，仅仅一瞬，却掀起心中一波波涟漪，彷佛太过深刻的烙印，挥之不去。
我该去恨的，是眼前这个单纯爱着我的齐莫。
「觉得可爱就吃胡萝卜。」
「这根本是两件事。」
「就说了挑食会被讨厌。」
「就说了反正袁凯茜还是会喜欢我。」
──去憎恨他的爱。
「齐莫。」我放下筷子专注的凝视着他，捕捉他眼里的流光，接着深深的记在心里。「你认识颜小烨跟杨冬露吗？」
「你们班的？」齐莫抓了抓头发，这是他在思考时才会有的习惯，「说过几次话而已不算认识，怎麽了？」
「你们都……说了些什麽？」
「没有什麽重要的。」他的话中有所保留，或许是为了避免我不必要的担心，纵使知道这点心却狠狠的折腾着。「怎麽了？吃醋？」
──他的爱让你身痕累累。
「并没有。」
大概是察觉了我的不自在，齐莫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咀嚼着口中的高丽菜，沉默自我们之间延伸开来，轻轻啜饮着铝箔包中的苹果汁，我沉静在自身的思绪里。
「在想什麽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莫终於开口，逆光的他闪闪发亮，彷佛随时都会张开洁白的羽翼，飞离这片广阔的天空。
「齐莫，你记得我们相遇的那天吗？」
「当然记得。」齐莫温柔的握住了我的手，坚定的望着我，「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如果，那时的你是出自於同情，那你现在就放手吧。」我听见自己这麽说。
齐莫的眉头紧蹙，锐利的目光认真的凝视我，彷佛想藉由这样的动作来解读我的思绪，握着我的手更加用力。
「凯茜……」
「我很爱你，真的很爱你。」胸口抽痛着，我深深的吸气镇定自己的情绪，然而某些什麽一旦给了出去便再也无法收回。「可是啊，如果你对我的感情只是出自同情出自责任，那我们为什麽还要折磨彼此呢？」
「为什麽、不早点放手呢？」
在彼此还未陷入太深的泥沼前，先松开紧握的双手。
齐莫叹了口气将我拥入怀中，轻柔的顺着我柔软的发丝，「我承认，最初的确是出於同情，看着你挣扎的神情，我想，或许我是这世上唯一能够拯救你的人，於是，我拉起了你的手。」
「凯茜，我爱你，是真实的爱并非你想像中的怜悯，在你面前的我，从来就不是虚假的。」
真。实。
「那我给的爱在齐莫眼中，也是真实的吗？」
他轻轻拉开我，漾开了一个灿烂的微笑，「是喔！我眼前的袁凯茜，永远、都会是最真实的。」
那天午後，我们肩并肩着沐浴在温热的阳光，我听着齐莫诉说着一个一个童年趣事，从那些凌乱的碎片里，拼凑出完整的他以及他的懵懂。
「我爱你。」
「我也爱你。」
很久以後当我回想起这段幸福的时光，回想起他的浅笑，我笑着，然而泪水却无法克制的落下，伴随着对於那些日子的思念。
我才终於明白，从那一刻起我们便一步一步的走向灭亡。
毁灭。
只是我遮起双眼假装自己什麽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