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小银
刚过去一个寒流，又迎来新一轮。这次的严寒比上次来得更猛烈，就连市区温度也跌至摄氏两度。这城市一贯是湿冷，天气冷起来，风也挟带着阵阵卑污的湿意，一分分一寸寸地渗入皮肤，蓦地一个激零，手指已经变成冰条，出动多少个暖包也不管用。
我非常怕冷。可是衣服穿太多，看上去难免臃肿——尽管我本来就有点过瘦——可我仍然宁可穿几件品质好的保暖底衫，胜过披上两三件大衣。打开衣柜，一口气穿上三件Heattech，再套一件大扭绳麻花蚊的浅蓝色樽领毛衣、一条贴身薄棉长裤，再加一条黑色牛仔裤，外罩一件白色长褛，确保看上去还是高挺瘦削的，这才出门。前阵子我患了感冒，总觉得冷，穿得像一座小山似的去见他，被他笑了半天。他说我是不是发冷，我说是，他就捧着我的脸，把额头贴上我的，他那双眼应当是带着鹰一样的锐利霸气，在我面前却老是带着毫无防备的笑意。
他说:「明明就很热，不冷。」也许因为Santa的手很暖、很大，暖炉一般温暖了我的身子，他一贴近，我就觉得不那麽冷。尤其是他包着我的手、让我伸手进他的口袋，我就觉得更加暖。
他是个高大的男人，可是既不至於肌肉发达，更没有一分赘肉，不过他的确每每令我想起圣诞老人。Santa是最近闯入我生活中的一抹红色，那并不是预示着危险、鲜血或警告的红，而是一轮红日，令我久违地觉得很暖。相处了两个多月，他除了半个多月前跟我去音乐会时偷吻我，之後也没再对我做过什麽事，因而我待在Santa身边时，慢慢的感觉安全，我开始相信他是真的不会强逼我做任何事。
妈妈今早问过我要不要在家吃晚饭，我说约了人。没有骗她，倒真是约了Santa。确切来说，是Santa要我上去他家见他。这算是交易条款之一:我既然辞去所有打工跟补习，理应随传随到，只要他想见我，我就得推掉任何跟别人的约会，单只去见他。
他家住市区，就港岛区某个地铁站上盖的私人楼，寸金尺土的香港，尤其是铁路站上盖的楼，楼价高得不像话，万多元一尺是跑不掉。Santa是一个人搬出来住，父母都居於外国，是以他家不大，就只有客厅、睡房、客房、厕所跟厨房，露台仅够一个成年人来回走五六步，不过夜晚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或许也会有种飘飘欲仙的虚荣感。
可惜，他不抽烟。我问他为什麽不抽，他说他曾经抽过烟，还抽得很凶。不过，当时他追求的人非常讨厌烟味，为了讨那个人的欢心，他就戒掉。
「只要是你喜欢的人的要求，你就会接受吗?」
「嗯，是的。」
「那麽，我也是你喜欢的人吗?」
「当然。我喜欢你——这句话我不是一早就跟你说过吗?」
「那我也要你戒一种东西。」